我,今夜居然又是我侍寢,大概是離仲又喝多了,我胡亂收拾了一下,跟著那人過去了,離仲的主宅離我的院子挺遠,一路的長廊轉啊轉要走半天。每次我走在路上的時候,都會擔心這段路太長了,長到可能離仲已經不耐煩已經不想見我了。
我不用像尋常男寵一樣,要被主人的奴僕帶去“洗乾淨”,等我到了離仲那裡,直接過去就好了。他正在泡溫泉,那是花費了許多銀子才造出的溫泉池,離仲喜歡沒事就在裡頭泡著。我卻對這地方有些害怕——那次被淹得太狠了,我本來就貪生怕死得很。
我進去,那幾個服侍的人就靜悄悄退了出來,我拿了帕子,蹲在那裡給離仲擦背。這裡水氣瀰漫,離仲又背對著我,我摸不準他此刻的心情何如,不敢擅動。
他真的是喝多了,坐了會,居然抓著我的手,放到了自己面前,我受寵若驚,不敢動一下,他用手撥弄我的手指頭,從指間流連到手腕,突然喃喃了句:“小雁。”
我趕緊點頭,乖乖答應:“誒。”
“你瘦了。”
“還好還好,”我看他神智不是很清楚,得寸進尺,大著膽子接了句,“你也瘦了。”
“呵呵,瘦了,”他翻來覆去倒騰我的手,輕輕一個用力,我就順勢倒進了他的懷裡,他睜著眼看我,又不是在看我,鬼曉得此刻他在看什麼,他慢慢順著手臂摸到了我的脖子,我的臉,然後停下來,指間半日都沒碰上我的臉。他低頭看我,好像有點不認得我是誰,恍惚的樣子有點像是在做夢。他說:“小雁?小雁?”
“嗯,在呢,你看我就在這裡。”
“小雁……”
他慢慢嘆了口氣,終於碰到了我的臉,他的手指很長,上面有多年習武留下的老繭,這五年養尊處優的生活都沒能磨乾淨,撫過我臉的時候有點說不出的麻麻癢癢的感覺,我不敢動,只怕驚走了這偷來的幸福。他的氣息依舊那麼溫暖,好像這麼多年都是一樣,面對面看著他,心裡就有一塊地方,被暖得發軟,輕易就拖了我陷下去。我從那麼久以前就這麼貪婪地看他,從髮梢到眉角,到他的唇,他的手,著迷一般,就是挪不開眼睛。可是以前他不是我的,他是離兄,是一起喝酒聊天的好友,我不能那麼直勾勾地只盯著他,後來他屬於我了,可是他不喜歡我,我也不能順著心意這麼緊緊地貼著他,霸佔著他所有的氣息不放。他現在喝多了酒,我知道他心裡不快活,尤其是今天風堯他們來,他喝得是悶酒,喝那麼多,當然醉了,所以他現在不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是什麼人。
真好,真好,我顫著手也去摸他的臉,也許他沒瘦,是我自己覺得他瘦了,他的臉還是這麼好看,輪廓稜角都跟當年一樣,我的心噗通噗通跳著,突然就有點想不起來了,我們之間已經有五年了,發生了這麼這麼多無法挽回的事情,我逼得他和我自己都沒了退路。我想不起來,就是覺得真好,還是這樣的,什麼都沒變。
可是他好像漸漸想起來了,他的手力氣越來越大,我有點痛,也不敢動。他嘴裡喃喃念著,轉了個彎,咬牙切齒起來:“小雁?小雁?”
他的語氣裡有一種惡狠狠的笑,像是嘲笑,又像是狼磨牙的樣子。
“騙局……都是假的,假的!”他狠狠攥住我,像是在對待一件破掉的什麼東西,粗暴的吻亂七八糟砸下來,落到哪裡都是痛。血和肉都在他的嘴裡,我只好更加用力地抱緊他,哄他,“不是假的,不是,你看我就在這裡。”
我騙不了他,他再也不會相信我的。他悶聲笑著,聽不出半點快活的樣子,“你騙得我好苦……你好!”
“我不騙你了,真的不騙了,都是真的……”這話我自己說得都心虛。他更不會信,他的一輩子都毀在我的手上,毀在五年前的騙局裡,他怎麼可能還會上當?他是一隻獅子,是一條龍,被我打斷了腿,折斷了翅膀,逼他跟著我這個仇人綁在一起,我手裡捏著繞指柔,捏著低眉,捏著離老爺子的命,我是皇家的人,我的身後是籠蓋了整個天下的無上威權,不容許任何人違抗的陰影,他掙脫不掉,他只能就這麼困在這裡,在溫柔鄉富貴夢裡咬牙切齒磨掉自己的爪子和尖牙。
五年來他就沒有快活過,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天天就這麼看著他,越看越挪不開眼睛,只要他在眼前,他好好的,我就開心死了。我沒那麼貪心的,真的,我只要他在我身邊,什麼都可以!可是他不快活!
——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我不能後悔,當初我磕破頭求父皇幫我,我就說過了,絕對不會後悔的!
我抱著他,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