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看看,玄甲衛的幾個將領本能地挺直了脊背,目光一個個都銳利了幾分。
“怕了?”凌厲的目光直盯在眉心,李忠成打了個冷戰,立刻躬身:“末將不敢!”
“有什麼好怕的!這一戰,我軍有三必勝,敵軍有三必敗:第一,敵軍雖多,攻城兩日,已經疲憊;我軍雖少,養精蓄銳,士氣正盛。第二,敵軍分屬九部,統屬不一,軍令不行;我軍號令歸一,令行禁止。”說到這裡,向李忠成冷冷掃了一眼,李忠成趕緊低頭用目光表示忠心,“第三,敵軍都是烏合之眾,臨戰必定互相觀望、互相推諉,要想打,領兵前進的必然是頭目。我軍弓弩都是利器,只要滅了他幾個頭目,他們肯定散亂奔逃。我們紮營的地方地勢險要,剛才半天功夫又備足了滾木,派人把他們引過來打就是!我兵雖少,併力一戰,可操必勝!”
“現在,我需要一支偏師去扎古勒城下,引誘海西野人來攻。只給一百兵馬,誰敢去?”
“末將願往!”
“大人,我去!”
“我去!”
用一百兵馬挑釁兩萬大軍,這樣一個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李忠成目瞪口呆地看到,五個玄甲衛將領爭得面紅耳赤,幾乎要當著主將拔起了拳頭。
“都住口!老規矩,——我軍一早就到了山上,為什麼現在才叫你們出去?”
“跑了一夜,我軍也要休息過才能打仗!”
“繼續!”
“我們要有時間準備滾木!”
“接著說!”
“三次攻城不下,敵軍已疲!”
“還有呢?”
片刻寂靜之後,副隊長丁柏跨前一步:“現在剛吃完中飯,敵軍正是最困最乏的時候,要是再晚,還沒打完仗天就黑了,對我軍不利!”
“好!就是你,一百兵馬,把海西野人給我引過來!”
“謝大人!”
檢點弓弩刀槍,帶了足夠的箭矢和一些奇形怪狀的裝備——李忠成認得其中一些用於引火——百名沉默的黑衣騎兵消失在山道的拐彎處。接著,一條條命令流水一般發出,一千黑水衛殘兵被五百刀槍爍亮的玄甲衛士兵分頭引領著,在幾個最險要的地方埋伏下來。
“管好你的兵。”臨走之前,凌玉城用最低沉森嚴的聲音命令黑水衛將軍,“不指望他們硬碰硬殺敵——聽命令射箭放滾木總會吧!等敵軍疲憊敗退了,再衝出來跟在後面追殺敗兵!”
這一番叮囑並不是沒有預見性。當看到大群黑壓壓的野人咆哮著衝上來,相對而言單薄到幾乎不存在的黑衣騎兵在下方策馬奔逃時,不止一個被從山溝裡收攏的黑水衛敗兵跌落了手裡的弓箭,甚至有人發出不可抑制的慘叫,連滾帶爬地向身後的密林裡鑽去。
咯的一聲,李忠成幾乎咬碎了牙齒。居高臨下的他看得清楚:那些騎在馬上嗷嗷怪叫的海西野人,身上大半披著從黑水衛士卒身上剝下來的盔甲,衝在最前面的幾匹戰馬分外眼熟,也分明是前些日子從他手裡繳獲的!
不用按刀巡視的玄甲衛有任何舉動,李忠成一躍而起,扯下腰刀,連刀帶鞘劈頭蓋臉地對著自家士卒打了下去:“混帳!真給咱渤海漢子丟臉!再敢亂動,砍了你!”
剛踢打了兩下,還沒把臨陣逃脫計程車兵趕回原位,山頂上已經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喝彩!原來丁柏壓在誘敵的玄甲衛佇列最末,忽然一聲呼哨,五個騎兵同時回頭,端平了手上的弩箭。山頂幾乎聽不到的尖利呼嘯中,銜尾追來的海西野人身上飆出幾蓬血花,當先十來個人已經倒撞下馬!
只這麼阻得一阻,玄甲衛騎兵已經全數跑上了山坡。山頂一支鳴鏑響起,各處壓陣的玄甲衛幾乎同時眼前一亮,大聲下令:“放滾木!”
騎著搶來沒兩天的戰馬,穿著不管合身不合身先披上再說的盔甲,怪聲呼嘯著追上來的海西野人吃了大虧。除了原有的道路,先期趕到的兩千軍隊還在山道兩旁砍掉了儘可能多的樹木,原地只留下三尺來高的樹樁,樹冠拖上去做成鹿角丫杈,光禿禿的樹幹自然就是滾木。玄甲衛騎術精絕,策馬彎彎曲曲繞著樹樁奔跑,如履平地,毫無障礙,在後面追趕的海西騎兵卻接二連三地被樹樁絆倒——
山道上的場景更是慘烈。數十段預先砍倒、鋸成半丈到七八尺長的樹幹翻滾而下,已經衝到半道的海西騎兵避無可避,第一波就被放倒了三四十人。見勢不好,一個穿著格外華貴的首領拔刀大呼,當先衝上,剛到半路,山頂三發利箭連珠射下,那個李忠成甚至不知道名字的首領當場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