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塊鮮肉,三兩口吞下肚子:“阿夜啊,你馴過鷹麼?”
“臣——沒有親手馴過。”
“回去馴一隻吧。馴鷹和養狗養馬可不一樣,不但要強到足以折服他,還要有足夠的心胸放他去飛——”元紹說著起身走到帳口,左臂一揚,那隻獵鷹展開雙翅,直衝蒼穹:
“一味拴著關著,再好的鷹也得養成廢物。鷹的寶貴,就在於他能飛出去捕獵之後,還會願意飛回來在你手上吃食,停在你胳膊上睡覺。到這時候,這隻鷹才算真正養成了。”說話間他抬起手臂,空中盤旋的蒼鷹斂翼俯衝而下,穩穩地停在元紹左臂上,回頭用玉色嘴喙理著身上被風吹亂的羽毛,頭頂在元紹手上挨挨擦擦,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
“再說,那位凌將軍……這些天我和他打交道下來,他也並不是京城裡傳說的那個樣子。”哥舒夜慢慢從擂臺上三次試圖自盡開始,講到歸國途中那些有條不紊冒出來的兵馬財貨,講到五天一次從不間斷的課程,講到借給他的一本本寫滿了批註的兵法書。他深知愛妻雖然看上去天真嬌憨,但是從十三歲開始幫母妃打理後宮事務,末了雲貴妃病重的兩年,整個內廷幾乎都依照這位年輕公主的命令運轉,眼光見識,著實不是尋常嬌嬌滴滴的小女子可比,是以講得分外仔細。末了嘆道:“這些天我也和他的下屬聊過,自從出獄以後,他的為人行事……”
“怎樣?”
“喜怒賞罰不改常度。”哥舒夜端端正正地把玉簪插進愛妻髮髻,退後兩步看了看,又從妝臺上拈起一朵珠花,為她插在鬢角:“捫心自問,要是和他易地而處——我做不到。”
“呸呸呸!”公主忙不迭地向側面呸了幾口,這才慢慢沉吟:“照你這麼說,父皇的確自有盤算。郎君既然覺得他是個可交的人,那就先繼續這麼下去好了。嗯……”忽然興致勃勃地回過頭來:“都說那位凌將軍容色傾城,到底怎麼樣?”
“這個——”
“比我還漂亮嗎?”
“這個——那個——”
“出去!”一捧絹花劈頭蓋臉砸了過來,年輕的公主努力地板著臉,然而嘴角微翹,眼波流轉間笑意盈盈:“今晚你跟你的羽林衛睡去好了!哼!”
小夫妻之間的嬌嗔軟語轉成低低的驚呼和輕笑時,國丈納木巖已經連摔了三個杯子。
要說到國丈一系和凌玉城的仇恨,那真是比山還高、比海還深。往遠裡說,十年前就敗在他手裡丟了一個大臉,這還不算,族中青壯子弟給砍了一萬多……差不多家家有哭聲戶戶掛白布。自己回來在牢裡蹲了小半年,軍權還因此給女婿收了,不敢抱怨陛下,咱抱怨罪魁禍首還不成嗎!
往近裡說,要不是因為他打了敗仗下了牢房,元后也不會拖著大肚子出來給自己親爹求情,不出來求情就不會受累早產,不早產,嫡皇子就不會體弱多病三歲就掛了,元后也不會產後失調,跟了嫡皇子一起去……元后不死這個位子輪得到你?呸!
這仇結得,真是拿刀砍都砍不開。
這下好了,凌玉城入北涼初次參與大獵,第一個挑上的就是國丈一系的虎賁衛,五百將士滅掉四百多,連自家兒子、現任虎賁將軍納木隆都給殺出了場。欺負人也沒有這樣欺負的!顯擺你是現任皇后了,要打壓前皇后的家族了是怎麼著?
“父親,咱們的馬都給玄甲衛搶去了三百多匹,現在還扣著哪!……大獵上從來沒有搶了東西不還的規矩!”
“混帳東西!”納木巖一巴掌甩到兒子臉上,“你還有臉跟你老子嚷嚷這個!誰叫你不爭氣!”害得那個渤海蠻子都敢當面笑他,老子好歹在玄甲衛手下撐到了第三天,你們這群第一天就全滅的貨……
罵歸罵,為大獵特意精挑細選的好馬被搶走三百多匹,著實肉疼。納木巖左思右想,趁著天色還沒黑,厚著臉皮摸到皇帝大帳求見。剛進帳,就看見自家陛下和凌玉城並坐在上首,下方一溜兩排,站的都是這次大獵上被玄甲衛打得滿地找牙的將領。
很好,這下湊齊了。
拜罷起身,凌玉城嘴角若有若無的微笑,和腰間的劍柄一起刺進眼簾。納木巖默默垂下頭,站到右首第一個位置上:陛□邊那個座位當年他女兒都沒坐過,更何況在君前佩劍……可惡!
“又來了一個啊。”根本不用仔細,就可以從元紹的聲音裡聽出勉強壓著的噴薄笑意:“怎樣,輸得服氣麼?”
當然不服——這話納木巖只敢在心裡說。幸好邊上有人行動力比他更強,黑水衛將軍李忠成一步踏出,粗聲粗氣地扯直了嗓子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