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也不知是否真有用。但一向機敏的秦森偏是信了,強迫著韓晉與他一同做,一人各一條,秦森手上繫了韓晉的命繩,而韓晉也被迫收了秦森的命繩。當年秦森說如此就不怕死了也沒人知道。
韓晉與秦森在這位世上雖並非沒有親人,可早斷了聯絡,也算得是孤子。當年韓晉聽秦森這麼一句話,便也心甘情願地收了秦森的命繩,只是嘴上不承認罷了。
如今韓晉的命繩還好端端地系在秦森手上,而秦森的命繩揣在韓晉的懷裡,卻……
韓晉看著身旁活蹦亂跳的秦森一陣恍惚。
“我說不願意。”
“嗯?”韓晉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看著秦森。
秦森見他呆楞,便偷笑起來。
“……算了。”韓晉頗覺尷尬,轉過身繼續走,忽然又低低地說:“雨勢不小,你多遮著自己些。”
“我何時虧待自己了?”秦森心裡暖洋洋的,笑得好不愜意。
“你聽話就是了。”
“好。”
韓晉身上穿的是長衫,腳上配的是布鞋,布鞋踩在水裡久了,鞋尖的部分早便溼了。腳尖濡溼的感覺並不好受,韓晉前進的動作多少受到了些影響。但韓晉一來不覺得這點小事值得在意,二來心裡因為命繩的事亂得很,腳下動作依舊,一點慢下來的意思也沒有。
可是他不放在心上,秦森卻看在了眼裡。秦森不高興地說:“瞧你穿著這些老古董的玩意有什麼好的,我就沒看出它們的一點好來!不止樣式毫無新意,還不方便,沾水便溼,受了寒可怎麼辦?”
“你也是穿著它們長大的。”韓晉知道自己是個守舊的人,對於過去的事物總是放不下,也難容他人言語汙辱,但韓晉更知道秦森是在關心他,便也不甚生氣。
“師兄,時代變了。”
聽得秦森感慨的話,韓晉靜默一下才堅定地說:“變不變在人心。”
“呵呵——”秦森低低地笑,“那我便是其中最易變的人心了。”
“我知你也是沒辦法。”
秦森樂了,歡快地說:“這倒要聽師兄仔細說說了。”
韓晉瞥了瞥秦森,無聲一嘆:“你一個人在外面闖蕩,無依無靠的,也不過是審時度勢罷了。”
“我打小就是這樣的性子,師兄這些話聽來,倒是在偏袒我了。”秦森輕笑。
“我就你一個師弟。”韓晉雖語氣平淡,但其中真情卻是掩不住的。
秦森不再說話了,韓晉便也不說話,兩人默默前行。只是韓晉不知道,他身旁的秦森艱難地扯著笑容,眼瞼低垂,掩盡哀慼。
天愈沉,風愈狂,雨卻小了許多,似乎在蓄著一場對人間聲勢浩大的清洗。而韓晉與秦森也來到了某座無名山的山腳,誠如秦森所言,上山的路上鋪就了石板,人工開鑿修飾的痕跡很明顯,韓晉甚至都懷疑這裡真的能夠藏有墓?他疑惑地看了秦森一眼。
秦森讀懂了韓晉的眼神,笑著說:“沒錯,就是這山。”
韓晉點頭,仰首向上看,只覺得此山林木鬱蔥,由他的方位看去覺得也頗有些高度,又蹲了下來摸一把土才又站起來,食指與拇指還在輕輕搓揉著。秦森安靜地瞅著專注的韓晉,暗自著迷。
“土質細膩。”韓晉自語,又打算左右看看,可天本就陰沉,山裡樹木茂盛,更是不能看得清了,於是他開啟藤箱取出煤油燈來。秦森知他打算,便撐著傘靠近了些,使得細雨更無法接近。
韓晉又從藤箱裡翻出用油紙包裹好的火柴,取出一支劃拉一下,“噗”地爆出橘黃的火光,起先猛烈,然後變成黃豆大小,最後熄滅。韓晉愕然,因為火柴並不是自然熄滅的,它是被突然落下的雨水淋熄,而韓晉頭上本應該有秦森撐著的傘,此時竟偏了。
但沒等韓晉抬頭詢問,秦森便先一步說話了,聲顫顫似齒寒。
“風,風忽然大了,一時沒注意傘便被吹偏了些。師兄再劃一次火吧,這一次我會小心的。”
風確實有呼嘯之勢,但此時韓晉想的不是剛才秦森的失態,而是如此風雨之下秦森會否受凍?在他的心中,秦森總還是記憶中的小兒,需要保護與照顧。
“會冷嗎?”韓晉停下所有動作,問。
秦森沉默了一陣才說:“我不會有問題的,趕忙上山,還能趕得及今晚在雞鳴村找個地方住一宿。”
韓晉不解,為何秦森非要急著讓他去?不過他並不會拒絕,因為秦森的神情很嚴肅,韓晉知道秦森是認真的,不是在玩鬧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