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說實話,其實能這樣依偎在褚默懷裡,即便沒有任何只字片語的交流,都讓我都感覺非常的……舒服,甚至還帶有一絲若隱若現的甜蜜和幸福,可是與此同時,我也對“感覺甜蜜和幸福”的自己非常無奈非常惱火。眼前的這個男人,明明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黑社會頭目,明明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不法之徒,而我,是個警察,從進入警校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被告誡,必須以懲奸除惡為職責,心中要有一根善惡分明的正義標杆,所以,我應該非常憎恨他才對,怎麼可以產生這種莫名其妙的異樣情愫呢……
可是,我實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尤其是當褚默把我抱進門口的那一刻,我竟忽然感覺到了家的溫馨和親切……而這裡,可是曾經軟禁我的地方啊……我真懷疑我是不是哪根筋出了問題……
褚默把我放在客廳的沙發上後便一言不發地轉身走開了。他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並且在嘗試了幾次之後,我發現自己實在沒有足夠的力氣從沙發上爬起來,於是,只能安靜地躺在那裡。
可是這個時候,我逐漸感覺到了身體的不適應,因為沒了海洛因的攝入。之前幾乎每隔兩三個小時,那個男人就會來替我注射一針,而從上一次的注射到現在,已經超過了四個小時。我感到自己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開始蠢動了起來,掙扎著渴求那針管裡的一注透明液體。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潛伏在身體深處的焦灼和飢渴一點一滴地躁動了起來,無論怎麼剋制都剋制不住。
我下意識地蜷縮起了身體,緊緊抱住了自己微微顫抖的雙肩,並且極力忍耐著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嗚咽聲,我不想讓褚默發現我這副狼狽的模樣,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染了毒癮。可是褚默還是走了過來,蹲下身,無言地目光直視著我。而我就像個做了壞事被家長髮現的小孩那樣,突然間害怕地向後縮了縮身體,拼命抑制著身體裡的飢渴,一邊哆嗦著一邊小聲辯解:“我……沒事……只是感覺有點不舒服……很快就好……”可是當我說完,我發現自己的聲音實在抖得厲害。
褚默沒有說話,臉上依然沒有表情,不過我看到他的目光在一瞬間柔和了下來,帶著隱忍的傷痛和憂慮。他抓住我的手腕,拉了過去。
“放手……”我急忙掙扎著想抽回手臂,可是掙脫不了。
褚默撩起了我的袖口,褪至手肘以上,頓時,在我的手臂上露出了一片星星點點遍佈在靜脈上的密集針眼。一瞬間,褚默似乎是震了一下,他低著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他握著我手腕的手卻是越來越用力,幾乎抓得我感覺痠痛。我忽然發現,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驚慌失措地用另一隻手捂住了那些紅色針眼,用盡力氣斷斷續續地喊了起來:“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求你……不要看……”
褚默仍然沒有說話,無聲地放了手,我趕緊縮回手臂,一邊抱緊自己越來越感覺痛苦的身體,一邊忍不住地哭泣了起來,哽咽著說:“你想嘲笑就嘲笑吧……不用裝出可憐我的樣子……”
褚默注視著我,靜默了很久,最後收起了隱隱悲傷的神情,平靜地冷冷地說了句:“明天我送你去醫院,至於是不是能戒毒成功,就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我愣了一下,失望地傷心地看著他,忽然間很想衝口而出,我不要去醫院,我不要一個人待在冰冷的病房裡,我想留在這裡,想留在你身邊……
可是這種難堪的話語,叫我怎麼說得出口。
褚默避開了我的目光,冷漠地轉身走了,只留下我一個人無助地蜷縮在沙發上瑟瑟發抖……
凌晨三點,林淺含終於因極度疲倦而昏昏沈沈地陷入了睡眠。褚默在沙發邊蹲下身,安靜地看了他很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心痛地伸手,輕輕撫摸了下他仍然掛著淚痕、蒼白而脆弱的秀麗臉龐。其實他很想把他留在身邊好好照顧他,可是他知道,假如這樣做,只會讓自己越陷越深。對於一段註定不會得到幸福的感情,他不願意再繼續下去,這樣對誰都沒有好處。更何況,他覺得林淺含應該有屬於他自己的路要走,他不想讓自己手上的腥血沾染到林淺含,更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而毀了他一生。所以,他覺得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和他保持距離。
他故意用冷淡的口吻和他說話,故意用冰冷的眼神看他,故意裝做嫌棄他的樣子說要把他送去醫院,可是當他看到林淺含用那樣失望傷心的目光看著他的時候,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就像被人刺了一刀,痛得說不出話,於是,他只能避開他的目光,沈默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