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具還沒有收起,想必是施針的緣故,裡衣因為血漬脫不下,為了找準穴位,只得將裡衣撕得東一塊西一塊的,掛在身上。
玉一樣的面板上青紫交加,觸手全是冷意,抖著手將被子合上,秦書深吸了一口氣。
“丹青,你去找下人,生爐子來。”
丹青應了一聲,忙去了。
顏如玉手上還是上次替他包紮好的,小心翼翼一個一個拆了,骨節都腫了起來,四根手骨被夾斷了,想起從前,他總喜歡拿手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那隻手的形狀很好看,手指白皙修長,而如今……
秦書恨得咬牙,那些人怎麼就這麼狠心?
火爐生好,趙子宴也差人將水抬了進來,顏夫人伏在顏相的肩頭上,低低抽泣,顏相顯然很尷尬,也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被顏夫人扭的,兩隻耳朵通紅,拍著顏夫人,“好了婉兒,莫哭了……”
低低地,一聲一聲安慰,喚得是顏夫人的閨名,婉婉,過了一會兒,似是不忍心再看下去,顏相便哄著顏夫人出去了,站在後面的趙子宴這才看清裡頭的情形。
只一眼,趙子宴便不忍心看了。
朝堂上只當他半真半假,沒想到居然……
房裡點了暖爐,有些熱,丹青端了熱水,將毛巾沾溼,貼在和衣服相連的傷口上,每到傷口捱到毛巾的時候,床上昏睡的顏如玉便會疼得一陣顫抖,秦書坐在床上半擁著他的上半身,一手拿了剪刀,小心翼翼將衣服剪開,然後再將衣服小心撕下來,臉色青得嚇人。
趙子宴轉臉出去了,出了門一拳砸在門口的樹上,震得虎口生疼,恨自己怎麼就那麼沒用!
是,顏如玉他聰明,他武功高,可他也是人,自己怎麼就能說那樣的話,這麼不當一回事呢?說什麼那裡清靜,讓他待一段時間也不錯。
趙子宴啊趙子宴,你還真的是讓人討厭!你把他當成什麼?你真的將他當做兄弟了麼!
你一無所有,不過仗著是運氣好,有凌雲之志,考了個狀元,教導了太子,你什麼都沒有,就憑著口舌之利,幾句話,空口白牙許下承諾,便讓他幫你至此。
你仗著他,囂張跋扈,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仗著他,一步一步往上爬!趙子宴,你憑什麼!
你到底憑什麼!讓顏如玉如此待你!
“太傅,你不要太難過。”
百里容拉拉趙子宴的衣袖,抬頭掏出隨身的帕子遞給他,趙子宴的手都流血了。
難過?呵,他趙子宴心比石堅,如今竟然也會傷心了,還是為了顏如玉。顏如玉,你可聽到了?我趙子宴也為你傷了心。
趙子宴不接,百里容固執地將帕子遞給他,舉得手有些酸。
房裡丹青儘量放輕了動作,可是昏睡的顏如玉還是止不住疼得打顫,秦書更是心細,一點兒一點兒,將碎布片挑出來,顏如玉疼得厲害了,兩手亂抓,他便好言好語在耳邊安慰著,停一停,接著來。
明明生氣得眼睛都發紅了,對著顏如玉愣是像水一樣,溫軟不過如此。
丹青想起小的時候自己也見過這麼一幕,是自己的夫子,給他的兒子挑因為貪玩而紮了滿背的仙人掌刺,也是這樣,小心翼翼,滿滿的都是疼惜和愛憐。
“思行……”
顏如玉驀地喊了一聲,秦書的手頓了一下,當做沒有聽見。
“思行……”
默默嘆口氣,秦書說不上心裡什麼滋味,介面,“我在這兒。”
顏如玉便又安靜不少。
費了好大的勁兒將上身的衣裳去盡了,秦書想了想,遣了丹青出去,小心翼翼將他抱起來放進浴桶,最後猶豫了一下又將下衣扯了去。
瑩潤的面板上全是鞭傷,有的已經化了膿,進水的時候也許是疼,顏如玉像是受傷的幼獸一樣,在浴桶裡蜷起了身子,哼了幾聲。
這樣柔弱的顏如玉,也許才是真的他,才是他深深藏起來的自己,誰也不讓看,也只有這樣的時候,才能讓其他人窺得一星半點兒。
秦書覺得心裡軟的像是雪花,一觸即融。
匆匆洗好了,撈出人來,不知怎麼的,剛才那種情況下都不曾緊張的秦書,幫顏如玉擦身的時候卻緊張了,那些人怎麼就忍心這樣傷害他呢?他是這麼好的人,面冷心熱,牙尖嘴利刀子似的,但是心裡藏著一個溫軟善良的孩子。
上了藥,顏如玉還是燒得暈乎乎不見醒,顏夫人進來幾次,眼腫得像桃子,小太子也被趙子宴送了回去,餵了兩次藥,趙子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