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站在河邊,他心下一驚,信步走下馬車。
小和尚越走近一步,心裡的猜測便越確定一分,這笛音與當日平安在密室外用九霄環佩彈奏的是同一曲,除了那次,他平生從未在別處聽過。
修緣腳踩在水裡,水剛剛漫過他的腳面,有一點涼,蓮花生站在他前面不遠處,衣袂被河邊的風輕輕吹起,他轉過身,卻看到小和尚眼裡蓄滿了水,捨不得眨落了。
蓮花生走過去,低頭吻幹他的淚,修緣愣愣的,直等他親完了,才回過神來一般,呆呆地用手遮住了蓮花生眼睛以下的部分,另一隻手唐突地擋住他的額頭,只留一雙眸子,看了又看,最後搖了搖頭,不相信似的,滿眼絕望,卻仍不死心,喑啞著嗓子問道:
“你還有個弟弟,對不對?”
蓮花生捉住他的手,十分溫柔:
“我哪裡還有弟弟,我只有你。”
小和尚心下又升起一絲希望,他的眼神清明起來,甩開蓮花生的手,他道:
“你一定知道他的下落,你告訴我。你跟他怎麼會是同一個人,你不喜歡紅狐狸,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你是魔教教主,你……”修緣不由比了比蓮花生的身量,又憑著記憶,在自己耳邊劃了一道,平安明明比他還小,他把平安當弟弟,當愛人,他聰明善良,心存大義。而蓮花生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他冷血無情,反覆無常。
蓮花生將他的手執到唇邊,輕輕一吻,又用玉笛吹了一段音律,還未結束,紅狐狸已飛奔而來,耀眼的火紅毛髮在夜風中微揚,它在二人面前一屁股坐下,小和尚道:
“阿呆,過來。”
紅狐狸卻豎直了耳朵,輕輕移動胖身體,在蓮花生面前站定了,抱住自己的尾巴不再動彈。
修緣不可置信地退後兩步,蓮花生笑得明媚:
“你還不信麼,只差這畜生開口說話了。”
說完,又貼近修緣,不知在他耳邊說了甚麼秘事,卻見小和尚羞紅了臉,並不敢去看蓮花生,只是眼神有些迷亂渙散,半天之後,他扇了教主一個耳光,獨自坐上了馬車。
沒過多久,紅狐狸跳上了車,挨挨蹭蹭來到修緣身邊,小和尚不睬它,紅狐狸便用大尾巴掃過他的腿,修緣把它抱到車門邊,不捨地摸了摸它的胖身子,決然道:
“你走罷,你跟他一樣,一開始就是有意接近的。我心心念唸的平安,不過是個笑話。”
紅狐狸委屈地蹲在車簾外,四肢收在肚子下面,縮成一團紅色毛球,唯有一雙耳朵尖尖的,豎起來聽車裡的動靜。
修緣腦子裡亂哄哄的,一會兒是平安,一會兒又是蓮花生,兩個人重疊在一起,並作一個人,
眉眼是蓮花生的,體貼和溫柔,又分明就是平安。
他將頭倚在窗邊,只覺得身體不是自己的,飄飄然就要飛出窗外,這半年像一場大夢,今晚最離奇,他最愛的人,跟玩弄他的,竟是同一個。修緣想嚎啕大哭一場,又覺得眼淚早幹了,要站起身,竟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
萬籟俱靜,車外窸窸窣窣的聲音格外引人注目,小和尚擦乾眼角的淚,掀開車簾一看,紅狐狸正瑟瑟發抖,尾巴也垂下了,一臉可憐模樣,修緣順了順它的毛髮,又想起蓮花生的話,想來這小畜生也是幫兇,難怪從頭至尾,不論對蓮花生還是修緣,都一副乖順至極的模樣。想到這裡,小和尚又冷了心,鬆開狐狸,道:
“連你也是被設計好的,我與他種種,到底甚麼是真,甚麼是假,平安也是他為了達到目的,杜撰出來的,我卻還一直心心念念……你走,我不要你了!”
紅狐狸呆呆地站在原地,“嗚嗚”哀叫,似乎在苦苦解釋,修緣卻不想聽:
“你告訴他,若我還有什麼值得他費心利用的地方,儘管來告訴我,一定成全,不必繞著彎子,叫大家都難受!”
84、第八十四章
修緣把阿呆趕出去,心裡也是難過的,他忍不住要想,這隻呆狐狸,當初已經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這樣無端把它攆走,不知它會不會死心眼,一直賴在車前不走。
小和尚方才看它有氣無力軟趴趴掛在車橫杆上時,就已經心軟了。
而望川宮那頭,黎素自從帶了裴雲奕去尋天柱山下的莫一手,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阿西的身體漸漸好轉,阿東卻破天荒生了大病,這十多年,望川宮內的人,從未見他病過。
阿東似是發了寒症,大熱的天,在屋子裡生了爐子,卻又不單單是寒症,有人說,見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