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我嗎?”他虛弱地問。
我覺得這一晚我想明白了不少。
於是我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蹲下去摸他的臉。
“你下不了手殺我。”我對他道,“我也一樣下不了手殺你。”
他一怔,隨即冷笑一聲嘲諷道:“這可真是難辦啊。難不成你非得讓我死在姓陸的手裡才高興?”
我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姓陸的”是我那皇帝表兄。
我奇怪道:“你不是說當年他還想勸降你歸順大周嗎?既然如此,他怎麼捨得殺你……”
我話還沒有說完,晏清已經扭頭“呸”了一口,厭惡打斷道:“那我還不如自個兒一根繩子就在這廟裡了結算了。好歹這還有菩薩,不至於死後落成個惡鬼。”
我見他病懨懨的樣子,還一直“死”來“死”去的,不由有些生氣,一把堵住他的嘴道:“你幹嘛要在菩薩面前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他費力扳開我的手,冷冷回道:“你我血海深仇,要麼我死要麼你亡。這可不是你先前的豪言壯語嗎?”
我訕訕看著他。
那的確是我的豪言壯語。可我下不了手,怎麼辦呢?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好像被一同困在了一個死局裡,”晏清放柔了聲音道,“怎麼也解不開,怎麼也破不了?”
我點點頭,低聲回道:“我很苦惱。”
他笑了。“你不像我,什麼都記得……”他抓住我的手扶上他的脖子,又道:“趁你並沒有記起全部,狠狠心殺了我,這局就解開了。”
我吃驚地看著他。
他也看著我,神情坦蕩而深邃,好像沉淪在塵封的歲月裡頭。
“很快的。”他輕輕道,“這是你以前對我說的……殺死一個人,是很快的;而愛上一個人,是很慢的。所以人會忘記自己殺過的人,卻無法忘記自己愛上的人。”
外頭山風陣陣吹入。
我沉默半天,反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對你的感情遠遠不如你對我的感情深,所以你殺不了我而我卻能殺了你,然後徹底忘記你嗎?”
他不說話,只有那一雙眸子黑亮黑亮。
“晏清!你知道嗎?我在這裡不睡覺坐了一個晚上。”我氣憤道,“這一個晚上,我懷疑過天懷疑過地甚至懷疑過我是不是腦子不好記岔了。可我從來不曾懷疑過我對你的感情。”
說完這句我伸手滿滿抱住他。“我的確苦惱這個死局該怎麼解。可我堅信天無絕人之路,總歸是有辦法的。”
他在我懷裡咳了一聲,低低道:“你堅信?”
我用力擁緊他的身體,朗聲接道:“是的。”
然後我低下頭來,用下顎抵住他的額頭:“我堅信不疑。所以,你也絕不可以輕言放棄!”
外面的雨停了,晨曦穿透山霧,淡淡抹在他蒼白的臉上。
許久之後,他抬頭朝我笑了一笑。
我也朝他笑了一笑,道:“這死局若實在沒有解法,那我們就找個有茶有魚的地方,吃飽喝足,然後好好打一架,拼個你死我亡。”
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