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嘴上是說找個方便長安大街上的美女們欣賞“當代宋玉”的地方,霍去病卻是把李敢拖進一間最髒最亂的破酒館,裡面大多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流氓地痞,喝酒賭錢吵架……嘈雜不堪。不用擔心會有女人跟進來,也不用擔心說的話會被人聽到。
兩人剛落座,就聽見旁邊一桌有人在吹牛:“這驃騎將軍可厲害,身高十尺有餘,胳膊比一般人的腿還粗,更是力大無窮。聽說當時他跟著衛大將軍去打匈奴,嫌棄十萬大軍打匈奴太多,都不屑和他們一起走,自己帶著八百人就離開了,看見前邊有匈奴營帳,也不管對方有多少人,就帶著驃姚營往裡衝,殺匈奴跟砍瓜切菜一樣。匈奴有個將軍不服氣啊,和驃騎將軍過招,結果被驃騎將軍連人帶馬一起舉起來活活摔死……聽說這次出征回來,皇上就撤了衛大將軍的職。照我看,這大將軍早晚得由驃騎將軍做……”
身高十尺有餘?胳膊比一般人的腿還粗?還力大無窮?李敢看向身高只是比一般人略高些,穿件寬鬆點的衣服就根本看不出是習武之人的霍去病。別說是不認識他的人了,李敢明明知道眼前坐的就是在此次漠南之戰功蓋三軍的驃騎將軍,也難以把這麼個玉面書生和“將軍”一詞聯絡起來。
“怎麼了?”霍去病也抬頭看向李敢,似乎根本沒意識到旁邊一桌是在議論自己。
李敢指了指旁邊一桌:“你沒聽見他們在議論你?”
剛巧這時有另一個不同的聲音從隔壁一桌傳來:“放屁!你連驃騎將軍長什麼樣都沒見過吧?我可是聽說驃騎將軍就是個瘦瘦小小的小白臉,壓根連馬都不會騎,那點軍功其實都是衛大將軍他舅舅讓給他的。那小子能當上將軍就是走狗屎運,有個武功蓋世的舅舅,又長了一副討皇上喜歡的好皮相,上戰場不是他騎馬,而是他被皇上騎。什麼狗屁的驃騎將軍,叫‘屁股將軍’還差不多。”
旁邊一桌持不同意見的兩撥人已經吵起來了,李敢則是尷尬地看向霍去病。“小白臉”還算貼切,可後面的評論實在是……
想不到霍去病依然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還平靜地問:“然後呢?”
李敢朝霍去病做了個“佩服”的手勢:“你厲害!”被人說成這樣,還能平靜得好像他們說的是一個和他完全無關的人一樣。
天地良心,霍去病真的沒覺得這些街坊流言有什麼值得掛心的。連比干被商紂王剖心而死的謠言都能被當成史實載入史冊,霍去病已經充分領教過以訛傳訛的威力,也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被當代以及後世的史學家們扭曲成各種他們認為合理的形象。相比一代明君帝辛能被歪曲為中國歷史上第一暴君商紂王,關於霍去病的這點市井小謠言還不算太離譜。
李敢又聽了一會兒隔壁一桌的爭吵,也不覺得那麼可笑了,深深地嘆出一口氣:“現在你倒是風光,蘇將軍家可是一片愁雲慘淡。剛才我去蘇將軍家送錢,那一家子孤兒寡母哭得喲……”
“孤兒寡母?蘇將軍出什麼事了?”雖然蘇建是被囚車押送回長安的,已經過了這麼久,霍去病還以為蘇建早已贖罪出獄,和家人團圓。
“還能出什麼事!”
酒保送酒來,剛放下,李敢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酒壺跳了起來,酒保的心也跟著提到嗓子眼。李敢雖是一身便裝,看他走路的姿勢,聽他說話的口氣,酒保一眼就看出他是當兵的,而且明顯心情不好,生怕他趁機作難,拿自己當出氣筒。萬幸,和軍爺坐在一起的白衣書生看到酒壺被軍爺一巴掌拍得飛起來,就在半空中接住酒壺,給軍爺倒上,揮了揮手示意酒保可以走了。酒保如蒙大赦,趕緊逃之夭夭,心裡納悶和軍爺坐在一起的白衣書生到底是什麼人。說是讀書的身手太好,說是習武的看起來太文雅,即使以酒保的閱人無數,都猜不出這麼個貴公子模樣的書生怎麼會和一個當兵的混在一起。
李敢根本沒發現自己剛才拍在桌子上的一巴掌把酒保嚇得夠嗆,仰頭把酒喝乾:“打了敗仗就要砍頭?什麼狗屁規定!原本大將軍都放過蘇將軍了,也不知道是誰給皇上出的餿主意,要蘇將軍花錢買官,才能免他死罪。要免罪,至少要買到千夫,二十九萬錢。二十九萬錢哪!有幾個人見過這麼大一筆數目?現在蘇將軍還被關著,蘇家三個兒子都在到處找人借錢,就連蘇夫人和蘇家老太太都豁出臉去求親戚。這不是存心折騰人嗎?還不如干脆咔嚓了,蘇將軍還能掙個為國捐軀的美名。要讓我知道是誰給皇上出的餿主意,老子非宰了那個王八羔子不可!”
出主意的“王八羔子”就坐在他面前。霍去病不動聲色地給李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