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憶文不知不覺走過了後院來到一間書房。
這裡是他來到陸家這些年待的時間最多的地方。陸少遊讀書寫字,他在旁邊陪讀,陸少遊惡作劇被抓,他在旁邊陪罵。這間書房裡,簡直包含了他這十多年的歲月。
陸憶文站在門口,伸手摸上木板,這裡記錄的是他的成長,以及……陸少遊的。
正當陸憶文準備開門進去看看的時候,他隱隱約約聽到書房裡傳來抽泣聲,還伴著乾嘔。
陸憶文好奇地小聲進入,才發現桌案邊席地坐著個人。他背靠著桌角,整個人蜷縮著,臉埋進手臂間。
陸憶文一眼便認出來了,是陸少遊!
陸憶文不知如何是好,他該過去安慰他嗎?但這難免會讓兩人都難堪。就這樣走嗎?責任又在於他。
在他的反覆躊躇中,桌案邊的陸少遊似乎也發現了他的存在:“誰?”
陸少遊撐著他通紅哭腫的眼睛,勉強露出條縫看著陸憶文,看清以後又接著把頭埋進手臂裡,悶聲道:“你怎麼來了。”
“少爺……”陸憶文走近他身邊想試圖安慰他,在剛踏出兩步時,陸少遊道:“走開。”
陸憶文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少爺,你別這樣,會傷身的。”
“出去,我不用你同情。”
“少爺……”
“滾!!”
陸少遊倏然從地上起來,上前將陸憶文用力推開,“非要我趕你才走嗎?!給我滾出去!!”
“少爺!”
陸少遊不顧陸憶文,將他推出了門,又飛快將門關上,反鎖。
後背貼著門板很久,門外反覆傳來陸憶文拍打門板的聲音,最後那聲音終於停止了,陸少遊才沿著門板緩緩坐下來,回覆之前的動作,將頭埋在雙臂之間,肩膀不住地顫抖,哭得更兇了。
陸憶文回了自己的房間,很快,天就亮了。而這一天,他再也沒見過陸少遊。
到是張姨,從劉伯那裡得知了陸憶文隔天就要走的訊息,特地帶了些東西過來讓他一路上帶著。還親手做了只錢袋,雖然沒有富家人的金絲銀線,卻做得細心,上頭一隻白鷺,用線雖然粗糙,卻也有幾分活氣。
總之,張姨是用心了。
陸憶文叮囑了張姨,千萬不能把這件事告訴陸少遊,不然怕他是走不了了。
“明日是少爺的生辰,你過了再走吧?”
“不行,明天傍晚馬車會在城門口等我,要是過了時辰就走了。”
“那你也好歹跟少爺說一聲,都這麼些年了,怪想念的。”
“已經……說過了。”
“那就好。”張姨坐了下來,拉過陸憶文的手放在手心,另一隻手蓋在上面,“你們兩個是我看著長大的,現在突然少了一個……真是割了我的心頭肉阿。”說著,便是淚眼汪汪。
“張姨,別這麼說,我會常回來的。”陸憶文說著,便伸手幫張姨抹掉就要掉下來的眼淚珠子,“您待我如同親孃一樣,我也會想念你的。”
張姨吸了吸鼻子,輕拍著陸憶文的手背:“好孩子,好孩子。”
萬福酒樓。
陸少遊生辰的筵席上,陸少遊一個人喝著悶酒。別人剛吃了幾根菜,他已經一壺下了肚。
“唉,我說,怎麼不見你的憶文阿?”李有明靠過來,“我聽說你們鬧彆扭了,現在和好了?”
陸少遊不說一個字,搖了搖空了的酒壺扔到一邊,又拿過李有明的,直接掀了蓋頭灌。
“你少喝點!”李有亮奪過陸少遊的酒壺提醒他。
“走開!”陸少遊大喝一聲,又從李有亮的手裡奪過酒壺灌,一壺喝完,整個人開始軟下去了,卻拿起酒杯開始一桌一桌敬起酒來。
“他怎麼了?”李有明看陸少遊搖搖晃晃輾轉在酒桌間的身影問道。
“估計是兩口子吵架拉!”李有亮用一隻手擋著側臉,挨著李有明回答道。
“吵架?吵什麼?”
“哎喲!還不是你這大嘴巴!我看哪,時機未熟,少遊還沒跟憶文說,你卻給人家說出去了,估計是憶文沒答應,現在少遊正借酒澆愁哪!”
“幹我什麼事啊,我又沒說過!”
“笨阿你!”李有輝敲上李有明的腦袋,“你成親那日,喝酒喝昏了,說漏的唄!”
“阿?!那,那現在怎麼辦啊?”
“我看……唯一能彌補的辦法就是——”李有亮做沉思狀,“生米煮成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