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一樣的。”
阿耀眯起眼睛看了看窗外夏日的藍天,忽然覺得太陽過分刺眼。靜了靜,慢慢地對著電話那頭說:“樂樂,如果沒有你,我是撐不過那幾年的。你很重要,但是……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說。”
樂樂沒了聲響,好半天才輕輕回道:“我知道啊。你以為我不瞭解你,但其實我比誰都要了解你。你不說,我也不會逼你的,可是你要記得,站在你身邊的人是我,不是別人。”
聽到這裡,阿耀忽然笑了:“傻樂樂,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啊?”
“你明明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我不知道啊。”阿耀說得很無辜。
“哼!你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你要是敢拋棄我你就等著受死吧!”
啪的一聲,電話再次被結束通話。
阿耀摸摸鼻子,還真難得,樂樂居然害羞了。
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放下手機,左右看了看又覺得無事可做,索性躺回床上繼續發呆。
阿耀剛才的那番話並不是為了安慰樂樂而說,他很清楚的知道過去的這些年來李樂在自己的生命裡究竟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樂樂是他的一個支撐點,在那些暗淡的日子裡,是她明媚的笑容教會自己什麼叫做堅持。
只是……翻個身,眼睛直直地看著窗外清澈的藍天,阿耀心裡有個聲音在不斷地重複:不一樣的,根本不一樣。
是的,不一樣。
就像剛才樂樂說的那樣,有些事他可以輕易地對著從前的銘徽開口,卻永遠學不會要怎麼去告訴樂樂。
銘徽在他幼時的生命裡扮演了一個絕對可以信賴、依靠的角色,既像是兄長,又像是父親,同時也是他最最親密的夥伴。
一直到如今,他的心裡都始終為銘徽留了一席位置,這個位置不但不微小,反而無比龐大,龐大到將本來應該佔據自己內心的樂樂都擠迫得難以容身。
阿耀清楚這對樂樂很不公平,也一直試著想要去協調,但是每當這個念頭響起,他的身體裡彷彿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抗議。銘徽那麼重要,他帶來的記憶簡直成了阿耀靈魂深處的一道枷鎖,沒有人再能替代,也無力替代。
對於這種完全令人絕望的存在,阿耀唯一覺得能夠令自己鬆口氣的就是至少銘徽已經不再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裡。
銘徽給予的一切一切,都是放在記憶裡珍貴的寶貝,他或許現在還放不開,但遲早有一天會淡忘、會不再銘記,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坦然地將全部的感情都回饋給樂樂。
可是,等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定將一切交給時間,慢慢還給樂樂一個有希望的未來的時候,卻偏偏無意中遇見了多年未見的銘徽?!
這算是什麼狗屁命運?
阿耀在香山公園看見那個人的時候,幾句忍不住就要指著老天罵上一通。
在他完全無助幾乎喪失希望的時候,銘徽沒有出現;
在他因為母親的去世而渾渾噩噩的時候,銘徽沒有出現;
在他寫了無數封寄往從前那個小院的信的時候,銘徽沒有出現;
在他發現自己高考失利、唯一的親人奶奶又患上老年痴呆的時候,銘徽沒有出現;
在所有他幾乎不願意回想的黑暗日子裡、在他心心念念渴望得到拯救的時候,他最最需要的那個人、他向老天祈禱過無數次讓他出現的那個人,一直都沒有出現。
既然該出現的時候一直沒出現,那為什麼現在又要莫名其妙的冒出來攪亂自己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人生?!
阿耀看著窗外的藍天,喃喃地罵:“這都什麼狗屁命運!”
香山公園裡那個高大沉默的身影,低頭微笑時動人的溫柔,與回憶裡的那個人一分分重合,每回想一次,眼眶裡彷彿就會湧上奔騰的淚水,永遠無法乾涸。
不能再這樣下去……阿耀反覆告誡自己。
這已經不是孩子的時候,他已經長大了,從前不懂的東西統統明白過來。
與銘徽之間的感情,說不清道不明,這麼多年過去,既然已經沒有聯絡,那也就不必再繼續。
不必相認、不必再有所關係……阿耀轉身將臉埋在枕頭裡,長長吐了一口氣:幸好,幸好是自己先看見他,銘徽應該還不知道他們在同一個城市吧?
如果知道了……那會怎樣呢?
他還記得阿耀嗎?
自嘲的笑笑,打定主意的阿耀隔著枕頭拍了拍腦袋,脖子扭扭,他決定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