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在這一行撈得久,嘴巴夠嚴,遇到差佬也沒有亂了陣腳。他照著賬目上的數字有一條答一條,再多一個字都沒有。警方與他耗了幾十個鐘頭,除了將方俊銘這許多年來的財務出入瞭解得清清楚楚之外,對他的犯罪證據是一無所獲。
“你們查的是方俊銘,為什麼要我來協助調查?”何子文接到警察通知時,簡直覺得莫名其妙。他坐在警局的問案室裡,雙手交疊著,擺明了已是一副不合作態度。
“何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這次請你過來,是因為方生的財務記錄上,尋找到一些資料同你有關。”問案桌對面的警察是生面孔,講話還算客氣。
何子文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並沒有聽他們講清來龍去脈的心情。
警察直截了當地說道:“簡單來講,就是我們發現,三年前方生為你在瑞士的銀行開了一個VIP賬戶,裡面存入的資金估計超過港幣一億元。我們想問下何生,這件事你知不知情?”
何子文蹙了蹙眉,明顯跟不上他思路。他知道面前跟他說話的是澳門警方,沒有任何理由騙他。可是那警察提供的訊息太過匪夷所思,何子文沒有一點頭緒,潛意識裡的第一反應,便是去否定它。
他遲疑著,不斷在心裡推斷那警察是不是拿話來套他。事實上,是他既不相信警察說的是假話,卻又不敢相信那是真話。
“何先生是不是不知道這筆錢的存在?”警察見他如此反應,便猜到他是不知情的了,拿出檔案,轉過來推到他面前,道,“這裡是瑞士銀行的資料,坦白講,具體資金來源因為賬戶的規格我們無法拿到。但是由當年方俊銘在名下各間公司的資金調動來看,應該最後都匯入了這個賬戶。三年前何先生和方俊銘還共同擁有幾個聯名賬戶,其中的資金調撥,你會不會也知曉呢?”
三年是個敏感的字眼,讓何子文回憶起那個逼仄的房間,腥臭的空氣,潮溼的地板。他想起牆角老鼠出沒的聲音,和昆蟲在耳邊飛過的震動。何子文的雙手環抱著自己的手臂,越抓越緊,他蹙眉道:“不知道。”
警察似乎看出他的反應同三年前的綁架案有關,道:“如果讓何先生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十分抱歉。我們只是例行程式,看看何先生對這筆賬目知道多少而已。”
“你們調查他,究竟查到些什麼?”何子文道。
“目前還在蒐證過程中,具體問題實在不方便透露……”警察沒料到他會突然這樣問起,情急之下打起了官腔。
何子文道:“你們能請我過來,應該知道我現在同方俊銘的立場關係。以現在的情形,有些事如果你們明講,或許我反而能幫到你們也不一定。”
警察笑了笑,並沒有那麼輕易就信任何子文,他知道這個以情報作“交易”的offer警方是不能答應的,這也意味著拖著何子文再問下去也是徒勞。於是警察仍舊維持著禮貌,起身說著場面話,道:“目前來講,還沒有什麼有價值的進展。或者等到事情有了進一步的訊息,我們可以再通知何先生來一次?”說罷他主動走到房門口,為何子文拉開了門。
何子文卻對警察送客的話充耳不聞,兀自坐在原位不動,低眉看著面前空白一片的桌面,說道:“或許,你們可以查查我十八歲的時候,他侵吞我父親遺產的事。”
警察關上了那道門,重又走回桌邊,看著何子文道:“你說的是……”
“那個時候我沒有行為能力,方俊銘讓我簽了一張授權協議。如果可以推翻那張協議,那麼之後方俊銘調動資金就都是非法的了。”何子文正視著他道。
警察有些聽糊塗似的,坐下開啟了手上厚厚的一沓檔案,找到其中一欄,逐字逐句對著看完,才對何子文道:“可是據我們調查,當年何先生簽署的那一份授權書,是將所有的債務都轉給了方俊銘,並不涉及任何現金或者是不動產啊。”
“你說什麼?”何子文愣住。
警察微笑了一下,將紙上的資訊原原本本複述出來,道:“令尊何耀天先生生前曾為強叔做過一筆擔保,涉及到金額巨大。強叔本人無力償還,照理這筆債務將作為遺產由你成年後繼承。但是方俊銘在你成年時將賭債全數轉移給了他自己,並透過幾間公司分期償還。當時由於債務數目龐大,他還申請過幾間財務公司的高利息貸款,導致自己公司資金一度緊張。……原來這些事,何先生你都不知情麼?”
走出警局的時候,何子文只覺得頭暈目眩。
他頭重腳輕的,如同夢遊一般,走出差館的步子也歪歪斜斜,好像下一步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