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叫上一碗雲吞麵,或是一煲生滾靚粥醫肚。
“這面好奇怪啊,咬起來好像橡筋。真不知道這裡的人怎麼吃得下去,去到肚子裡會不會消化不了啊?”男人拿筷子撥了撥碗裡的幼面,吃了一口就不再往嘴裡送。他講話細聲細氣,臉上掩飾不住的嫌惡。
“唔哉啊,可能啊這裡人牙口特別好啦。你看他們講起粵語來吼都素好像打槍一樣,硬梆梆的啦!”與男人同桌的同伴講話帶了濃重的閩南口音,他也一樣不喜歡面前的雲吞麵,但沒有同伴那樣挑剔,三下兩下就吸光了碗裡的面,拿鑲了金牙的大嘴嚼得悉索有聲。
先說話的男人看他一眼,終於放下筷子,道:“也就是你啊,這麼沒要求,什麼鬼東西都往嘴裡倒,管飽就好。哎,吃完咯?那就快點走啦,老大還在酒店等著我們呢。聽說今晚所有兄弟都到齊,有大會要開呢!”
“兄弟?你說那群日本佬、韓國佬和新加坡凱子哦?我們跟這班人開大會不等於雞同鴨講?又不是聯合國開會,還會給你配翻譯哦?我們去,就素裝下門面的啦。”男人抽了張紙巾胡亂抹嘴,口上還在抱怨,人已經站起來,在褲袋裡摸鈔票。
那個細聲細氣的繼續道:“這些東洋人大部分都是本地僑民啦,廣東話呀比我們都好得多嘍。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佬的脾氣,上次阿弘遲到了兩分鐘,就給他綁麻袋扔到海里浸了兩分鐘。好在遲的只是兩分鐘吶,要是多幾分鐘,不是小命都要搭上了。”
“好啦哉啦,別婆媽了,我走還不行嗎?”男人似乎不勝其煩,扔下一張百元鈔票,連找零也索性不要,拉起同伴就往門外走。
餐廳夥計看著兩人的背影,滿眼透出疑問。他是剛入職的新手,對這些夜半到訪的神秘客人還存著探究的好奇,忍了一下,終於撐不住道:“好生的面孔,不似賭場做的,又不似遊客……”
“他們是臺灣興聯社的人。”老闆頭也不抬,將桌上的大鈔收起來放到收款機裡,指使夥計快些收桌子。
“臺灣社團?說起來,最近至尊金殿好像是多了好多日本、韓國、臺灣和新加坡人。反而之前那批新義和的兄弟,這幾天都不見蹤影了。”夥計自言自語道。
“新義和撤出至尊金殿了。”老闆淡道。
夥計大驚,問道:“啊?可是新義和現在不是港澳第一大社團嗎?怎麼姚家會中斷與他們的合作?看姚家的這個意思,是要讓臺灣仔取而代之嗎?”
“你個小鬼頭,剛剛踩入社會,不要自以為看兩本八卦週刊就看透世道!方生自己都要開賭場了,怎麼會稀罕給人打工?姚家這一招是防他日後尾大不掉,借別人的勢力來牽制他。姚二小姐這麼有眼光,怎麼會做沒把握的事?再說,24K的龍頭現在是他妹夫,她哪會忌憚興聯社這條過江龍?最不濟,也有他妹夫可以壓陣吶。”
“老闆,你知道的真多。”
老闆面無表情地拎了抹布親自去擦桌子,一邊拿家長般的口吻道:“你啊,我勸你沒事啊也別打聽那麼多。上面大老闆打本給我們做生意,我們就老老實實做。其他的事,不該我們的理一概不理,不然惹上什麼麻煩,都是自己活該。”
夥計伸了伸舌頭,乖乖閉嘴。
老闆道:“好啦,今天看來也是沒什麼生意的了。早點收工,你去拉鐵柵吧。”
夥計應聲去拉鐵柵,捲簾門隆隆降下,遮住了小小一間門面。門外的招牌也熄了燈,藉著街邊的路燈,仍能依稀分辨出上面的大字:來記。
“Steven,這一杯是踐行酒,我們中國人有個傳統,每當朋友要遠行,就要為他設宴,祝他旅途順利。來,我祝你一路順風。”方俊銘朝Steven舉起了酒杯,合資賭場的事情終於塵埃落定,Steven也即將離開澳門,啟程回去Las Vegas。
“哈,不知不覺竟在這逗留了這麼久。整天跟著你們,我也學會了一句話,叫到你們的地方,就跟隨你們的習俗。”Steven說的是“入鄉隨俗”,只不過翻成了英文,一時聽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他見方俊銘會意地點點頭,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更又在空杯中斟滿,回敬方俊銘,道,“接下來的事情,都交給你了。等酒店在兩年後如期竣工,正好趕上下一屆的亞洲牌王賽。到時候酒店揭幕,又能趁著承辦大賽獲得媒體關注,一炮打響。就算至尊金殿要與我們爭客戶,以我們的規模和資質,他們就是想追也沒有那個實力,哈哈!Jonathan,你辦事,我是放心的。萬一遇到困難,隨時打電話給我。你知道,我在Vegas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