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樣了,宋離庭搶過遙控器關了電視,說:“曉晟,該睡覺了吧。”
顧曉晟抬頭,語氣裡都帶著懇求:“你去睡吧,我白天在家睡了,現在睡不著。”
一直都是這麼一句說,宋離庭抓上顧曉晟的手腕,只說:“曉晟,你心裡要是有什麼不痛快都可以告訴我。”
“沒有。真沒有。”顧曉晟乾笑,想掙脫卻掙不脫,不由得開始慌了,眼圈也開始泛紅。
顧曉晟眼看著要崩潰,宋離庭鬆了手,轉身給顧曉晟倒了一杯紅酒。顧曉晟三杯倒,比吃耗子藥還靈。
顧曉晟分了兩口喝下,胃裡就開始燒了起來,順帶著臉上也開始暖了起來。顧曉晟把酒杯遞迴給宋離庭,眼巴巴地看著,示意還要。宋離庭又給他倒了一杯,顧曉晟一口乾了。一杯又一杯,顧曉晟一個人幹了大半瓶。終於,顧曉晟咧嘴對宋離庭笑了。顧曉晟暈了。
宋離庭把他拖到床上,顧曉晟發出些類似嗚咽的聲音,睡著了。早知道這麼簡單,一開始就應該灌他酒的。
顧曉晟又夢見顧慧了。還是高三那年。他回家,剛好碰上顧慧一家三口晚飯後去散步。那時的顧曉晟算不上幸福,一直都是這麼眼巴巴的看著那一家三口的。有回顧慧在顧曉晟的書包裡發現了封情書,大發雷霆,最後歇斯底里:你這算是怎麼回事?你這麼耽誤人家姑娘算是怎麼回事?說了要學習要學習,你怎麼不學好呢?你別害了人家!
那是唯一的一次。顧曉晟想回嘴:別人塞我書包裡的,我能現在還回去嗎?她給我塞的情書,我都不知道這人是誰!可是顧曉晟又隱隱覺得,顧慧不是在罵他,顧慧只是在憐惜她自己。
最後顧慧說,你別害了人家。顧曉晟當時真是如同墮入了冰窖。是啊,顧慧是受害人,那他就是罪犯了。他和他生物學上的父親,都是罪犯了。
他和顧慧,不是愛與被愛的關係,而是,受害人和陷害人。
他顧曉晟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所以才如同被詛咒一般,怎麼努力,都不得幸福。
可是那年的顧曉晟,還有希望。他想,只要我離開這個地方。這個世界總會有我的一片天。只要我努力,總會有什麼是真正屬於我的。
那年的信念是如此的卑微和薄弱,卻支援著他走了下來,卻讓他誤以為,外面的世界廣闊無垠,也許只要他暗自快樂,老天爺就不會發現,不會收回。
宋離庭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以為顧曉晟做夢,於是開了床頭燈。顧曉晟哭溼了大半個枕頭。
宋離庭把顧曉晟那邊的枕頭抽出來,把自己這邊的移了過去,兩人擠在一個枕頭上面。顧曉晟還沒有醒。宋離庭伸手給他擦眼淚,才擦了兩下就眼淚止住了,顧曉晟迷迷濛濛地睜開眼,帶著鼻音對宋離庭糯糯地說:“宋離庭,我膝蓋疼。”
宋離庭坐起來,給顧曉晟揉膝蓋。
很多人都不相信有一些傷的後遺症會有多嚴重,起碼顧曉晟從前就不信。顧曉晟最煩的就是有人為了一點小病小痛哼哼唧唧。可是自從他倒在煤粉路上這一回之後,常常就會覺得冷,全身關節都疼。那種鈍疼很難形容,可是又不是一直都在,每回持續的時間卻很長。不是不可以忍受,就是會讓人很心煩,讓人想起那痛就心生怯意。
宋離庭給他擦眼淚的時候,他就醒了。意識到自己也許是在哭,怕宋離庭問他為什麼哭,所以告訴宋離庭他膝蓋疼。宋離庭的手掌溫度比他的膝蓋高多了,剛放上去的時候確實很舒服,可是揉久了,也沒什麼作用。
顧曉晟說:“沒事了。你趕緊睡吧。”
宋離庭躺了下來,和顧曉晟緊緊挨著。他說:“顧曉晟,出去散散心吧。”
顧曉晟說:“嗯。”
“想去哪?我們一起去。”
“嗯。”
“找個能領證的地方。”
“……”顧曉晟偏頭,“不要。又不是辦家家酒。”
宋離庭也不說話了,那一張紙確實根本不能證明什麼。兩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玩這家家酒幹嘛?這一紙婚書附帶而來的權利和義務,其實,只要兩個人關係好,真的什麼都不算。那張紙在很多時候,保障的是雙方分開之後的利益。
很多時候大家選擇去外面領證,很多時候只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和決心。可是呢,時間到了,該分開還是得分開。只是,宋離庭仍然覺得“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這個訊息其實更加重要。就算分開,也只是“我努力過了,我沒有成功”的遺憾。
不過既然顧曉晟說不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