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分別多苦
【 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少林寺一向被尊稱為武之大宗,數百年來,不知隱下多少武林高手。
尤其近年來,少林一脈多有弟子在外,行善積德,從來隱於人世的少林武學也漸漸在江湖傳開。只是少林武學博大精深,若要修學又必須落髮為僧,這便讓許多有心渴求武藝之人望而卻步。
夜已深了,寺內的更鼓已被敲打了一次。
一位小沙彌穿著藍色的樸質衣衫,端著茶水在方丈的門外輕輕釦了扣。然而門內寂靜無聲,於是小沙彌晃了晃腦袋,小心地推門而入。
只見一張矮炕,有兩人盤膝分坐兩旁。一人黃色布衣斜披金紅袈裟,一人白色長褂腰飾白玉橫鎖。
兩人皆一臉平靜,對著一盤棋不動聲色。
房內不遠處一張桌子上只有擺放一個香爐,內有嫋嫋青煙靜靜升騰,淡淡的檀香環繞於室,沈靜而又安詳。
他走進矮炕,屏息不吵著正在下棋的兩人,輕手輕腳地將兩杯茶放在坑旁,然後偷偷瞄眼瞧了瞧正在冥思的白衣施主。
小沙彌心嘆道,雖然自己從未出寺,可也見過不少名門貴族有錢的人來寺廟裡燒香祈福。可是眼前這個人,半闔的雙眼如夜下的星子,明眸清亮,一身潔白的衣服襯得此人如玉華美,如香清雅。
他忍不住看了好幾眼,正想再最後瞥上一次時,卻看見方丈已把視線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自知失禮,於是吐了吐舌,悻悻退到屋外,輕輕關上了門。
那身批袈裟之人是這次邀請“傾風樓”風樓主前來少林寺的第三十二任方丈,法號慧覺。
已經輪到對坐的風樓主下子許久了,可是對方遲遲不落子,於是慧覺若有所悟。
他淡淡一笑,靜等下去,這時對方卻忽然開口。
“慧覺大師明知風析心不在焉,為何不聞不問。”人在心不在,此乃對棋之大忌,與人不尊。
“風施主心中有事,待合適之時,施主定會相告。老衲不過靜坐罷了。”慧覺看著風析,眼中之意甚為慈祥。
這位少年年華不過二十出頭,當年一戰名揚天下,卻只有十七。
當時天下譁然,皆以為“傾風樓”將從此入主江湖,誰料當日他乘風來去,毫不可惜。雖容貌端秀出眾卻眉眼穩重,氣正神清,三年前一見,已是讓慧覺對這位少年讚賞有加。
如今三年一過,風樓主仍是當年的風樓主,竟無一絲變遷。
風析兩眼看著棋盤,開口道,“不知方丈此次邀風析前來,所謂何事?”
這三年,每一年風析都會有一日前來少林寺,與慧覺下棋論經,但是慧覺相邀,倒還是三年來第一次。
慧覺捻轉著手中的佛珠串,一顆一顆,凝聲道,“不知風施主傷勢可大好了?”
“並不好。”風析搖頭,如實相告。
慧覺停手,抬頭道,“怎麼?真氣仍是凝聚不住?”風析點頭道,“雖已日日佐以清淡之食,三年也只勉強恢復了兩成功力。”
說到這裡,風析謝道:“多謝當日大師相助,否則風析難逃一死。”
慧覺道:“風施主言過,當日若非風施主一念之仁救老衲師弟一命,老衲又怎會與風施助結下這緣。所謂善有善報,不過如是。”
當年武林大會一戰後,風析回樓巧遇慧覺大師師弟慧明與慧心。慧明雖一身武藝卻天生有疾、瘋瘋傻傻,那日碰巧病發,與慧心鬥得昏天黑地。慧心因顧念情誼不忍下重手,風析一旁見了不忍於是出手相救,並令立秋及時診治,才不使慧明走火入魔。
“三年前風析拼盡一身功力救助師弟便不曾想過還有活命之時。如今苟且活得這些年,多虧大師年年以‘易經’續命。”風析一嘆,“‘清風嘆’下卷與佛法相通,大師一心度我入佛門,風析卻次次讓大師失望。”
“既是與佛法相通,風施主修煉二十餘年,也算半個佛門中人。我佛慈悲,施主又慈悲為懷,老衲不救,又誰人相救?”慧覺此時宣了句佛號,又道,“此次請施主前來,實是有事相求。”
“大師請說。”風析有些許詫異。
慧覺沈吟片刻,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遞與風析。
風析接過拔開瓶塞,湊近一聞,隨即手一頓立刻閉息。片刻後,風析睜開一雙明眸,不可思議道:“這是……”話未說完,喉口已是一甜,嘴角溢位了血。
慧覺見了伸手連點風析胸口二處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