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致克在別墅大門前略為停逗,像要驅除某種倦意似的用手掌用力抹了抹臉,白色西裝的金質袖釦在驕陽下閃光。
他很快推門而入,穿過庭院,漾起一臉明亮的笑容,揚聲叫道:“我回來啦!餓死了,有沒有東西吃?”
空曠幽暗的大廳裡沒有回應,安致克毫不在意地邁著快步進去,一屁股掛在沙發上,示意蒼朗跟進來。
蒼朗剛跨進一步就覺察到,房間裡還有一個人。
在客廳最深處,重重窗簾擋住正午的陽光,也將他的身影蔽晦於陰暗之中。
若不是輕緩的鼻息和淡淡的菸草氣味,他幾乎要以為那是個幽靈,即將在夜盡的微光中,如泡沫般徹底消失。
安致克脫了外套隨手一扔,沒形象地癱軟在坐墊上,朝暗處那人笑道:“這兩天連線了幾個大單子,累個半死,吃飯睡覺的時間都被壓縮出來了。你也替我向老爺子說說情,別一下子把我榨乾了啊!”
像在大提琴絃上滑過後,又從共鳴腔中流淌而出,一個幽雅低迴的聲音浮出空氣:“別老拿你的事來煩我。”
“知道知道,偉大的科學家對這些俗務沒興趣。”安致克不滿地撇了撇嘴角,“好啦,看看我百忙之中抽空給你找的保鏢,滿意不?”
“我不需要保鏢。”
“你也不需要恐嚇信,可那東西隔三差五就跑出來一次,還夾著血子彈。”
“只是些惡作劇而已——”
安致克猛地起身,打斷他的話:“別的我不管,這事你必須聽我的!”他緩了口氣,“別把別人都當傻瓜,在那個什麼狗屁國際會議召開之前,你身邊得有人時刻保護。”
“我討厭一堆人在旁邊晃來晃去。”
“這回只有一個。”
安致克轉頭看了一眼蒼朗:“去向你的老闆報道吧——人類基因組學專家,IQ187的天才博士,我的二哥,安致遠。”
蒼朗向前走了兩步。他已隱約看見對方的輪廓,似乎正坐在桌旁的轉椅上。
安致克伸了個懶腰,“你慢慢驗貨,我去吃飯。”
蒼朗因為他的某個用詞,微微皺了皺眉。
大廳很快重歸寂靜。許久後,陰影處的聲音道:“過來點。”
蒼朗又走近幾步,不到三米的人身距離,足以令他看清對方的容貌。即使如此,檯燈亮起的剎那,他的眼睛還是像被那張臉刺痛似的,猛眨了一下。
那人面板極白,眼圈泛著暈染般的青影,一雙靛藍的眼睛如陰鬱的海面,頹憊而暗流旋動,五官在指尖騰起的白煙中有種不真實的幻美,彷彿正在消融。
“安致遠。”他吐了口煙,輕聲說。
“蒼朗。”
“脫掉給我看看。”
蒼朗猶豫一下,摘去墨鏡。
對方看見了他的眼睛,卻沒有任何異色,接著說:“還有衣服。”
蒼朗有點意外地看他。
安致遠捻熄菸頭,“就像致克說的,我總得驗個貨。”
蒼朗的嘴角抿出刀刻般的紋路。但他還是利落地脫去衣物,只留一條貼身底褲,站在地板上,脊背依舊勁挺如槍。
他的身軀強健勻稱,深麥色的面板上疤痕錯落,卻絲毫沒有破壞整體的美感,反而更添幾分野性與剽悍。
安致遠發出了一聲嘆息般的顫音,不禁伸手去撫摸他大腿上結實而充滿彈性的肌肉。
蒼朗目中寒光閃過,對方那種病態般極端迷戀的神情令他怒意陡生。他輕巧地撥開那隻手,“老闆,我可以穿衣服了麼?”
安致遠像是聽到了,又好像還未清醒,再次伸出手去。
蒼朗扣住他的右腕,冷冷地說:“合同到此為止,我寧可付違約金。”
安致遠茫然地眨著眼,“致克答應付你多少錢,五萬,還是十萬?我可以翻倍。”
蒼朗猛地甩開他的手腕。他動了真怒,手上多使了一分勁道,椅上的身軀頓時被扯飛出去,跌落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一摔足可讓人疼上半晌,安致遠卻像觸電般,立即撐起上身。
蒼朗終於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他的雙腿僵直生硬,即使盡量掩飾,在地板上拖動的時候依舊如同死物。
他的下半身竟是癱瘓的!
蒼朗下意識地過去攙扶,卻被對方用力掙開。
安致遠曲起後肘頂住椅面,艱難地將身體移上轉椅。他嘗試了好幾次,最後終於成功了,仰頭靠在椅背上,閉眼喘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