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中夾雜著不快,卻一如方才的反應般刻意地添上了幾分微亂。
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朱雀面上神色無改,只是溫和地笑著走近了青年。
“家主‘天帝’曾言,近年來崛起的幾位年輕高手之中,他最為欣賞的,便屬李兄弟了。雖不知李兄弟因何為白樺效力,可以李兄實力,留在白樺當個保鏢未免大材小用了些。”
幾句內便將稱呼由“李公子”便做了“李兄”,言詞間欣賞招攬之意明顯,卻出奇地不予人分毫惡感――也許是因為他雖一臉和善,卻並未拐彎抹角,而是相當直白地道出來意的緣故吧!
經過了今日及數月全的兩次密談,白冽予本就有些欣賞此人,此時又得見他如此言行,心下幾絲好感因而升起――對這個與他的仇人同為天方四鬼之一的朱雀。
他不再否定那“李兄”的稱呼,卻也未自承身分或取下面具……唯一真實的眸子平靜冷漠如舊,卻已添上了絲疑惑。
“你不像殺手。”乍聽之下有些沒頭沒腦的一句,音調亦無分毫起伏。
可如此話語,卻讓聽著的朱雀微微一怔。
些許交雜之色浮上眸間,而旋即給他隱藏壓抑了下。
唇間笑意,如舊。
“但我確實是個殺手。李兄之所以有此想法,想來是因成某自來以藥作為奪人性命的武器,故身上較少殺伐之氣的緣故吧。”
平平靜靜的一句,白冽予對此人的興趣更甚,遂一個抬手、取下了銅面具。
“為何找我?”
“欣賞。”頓了頓,“況且……我認為天方遠比白樺適合李兄。”
“……是嗎。”
若有所思地淡淡一應後,他略一仰首,望向了那天邊皎潔的半月。
周身的冷漠因這彷彿憶及什麼的動作而有了些許改變……幾許惆悵淺生,終至少有地一聲嘆息:“滄爺於我有恩。”
音調仍是先前的淡冷,卻已回答了朱雀早先所提的,對他為何會在白樺效力的疑問。
尚在預料之中的答案,讓聽著的朱雀理解地點了點頭。
“我無疑為難李兄,也不急著要答覆。此番相邀,也只是想讓李兄知道我方的招攬之意而已――眼下白樺與天方已成同盟,李兄何妨於彼此合作時仔細思量、考慮看看?對有實力的人,天方一向是十分歡迎的。”
“再說吧。”
見彼此的談話已告了個段落,白冽予一個拱手:“告辭。”
“請。”
此來的目的已達,自無須再多說什麼。爽快地一應罷,朱雀笑意不改,而就這麼原地佇立著目送青年的身影漸遠,直至隱沒於夜色之中。
這番談話前,他對李列的加入與否本只是抱持著“盡人事、聽天命”的態度――便是此番相約,亦不過是為了完成天帝所交付的任務而已。
可李列卻遠比他所以為的更來得特別。
那特別之處究竟在哪,他也說不上來。只是,憶著青年於夜色中、冷月下靜立著的身影、想著方才的幾段談話,他便突然能理解那個柳方宇為何會如此看重這個似乎與其作風迥異的青年了。
李列……是個遠比表面上所見更來得“深刻”的一個人。
若說他之前對李列的加入與否還持著可有可無的心態,那麼此刻的他,便是既期待又有些不捨了。
期待,是因為對青年的欣賞,期望能與青年成為同伴、彼此共事;不捨,卻是不想見著李列如此人才進入天方,進而蒙受汙名、毀了大好前程。
如此矛盾的心緒教朱雀暗感無奈,卻又不覺莞爾。
眼下不過是個起頭,他又有什麼好無奈的?況且,若他的眼光沒錯……這李列,是不會因此等小事便受到影響的。
思及至此,心下頓覺開朗。再朝青年離去的方現望了眼後,他一個旋身離開了空地。
第十四章
八月十日,淮陰城。
正午時分,當空秋陽下、城西門一側,不知何時出現了個極其引人注意的身影。
那是個頭戴笠帽、身著白衣的男子。一張容貌雖給低壓的寬大帽沿遮蓋了住,可單隻那修長挺拔的身板和周身流洩的閒淡出出塵之氣,便足以教人――尤其是女子――為之吸引、心折。
既是極其引人注意,這“不知何時”自是有些矛盾了。可說也奇怪:不論是城門戎衛計程車兵,還是道旁兩側的商販……眾人雖都為那一襲白衣的身影攫獲了注意,卻沒有一人能說出這人究竟是何時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