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冷月堂的事務上,對江湖情勢的影響自比平時更來得大。
望著身旁二弟稍顯蒼白的容顏,那專注依舊卻比以往多了分和穩的神情讓白颯予心下寬慰之餘亦是幾分疑惑升起。
而在瞧見了前方石桌上給書冊壓著的物事時――那是個沾染了血跡的香囊,手工相當一般――心下了然。
他不是第一次見弟弟帶著這個香囊。而這香囊的來由,不必問也知道答案:即使給血汙了都能讓冽這樣不捨的隨身攜帶,自然是桑淨親手繡成、相贈的定情信物了。
雖沒親眼見著二弟和桑淨相處的景況,可相關的流言卻也沒少聽過……對此,他本還心下存疑,可自從見了冽總隨身攜帶這香囊後,這疑惑立時成了確信。
總一派淡然的二弟居然也學會談情說愛了,自是教做哥哥的他感慨萬分。
不曉得一旁的兄長已轉了這麼多心思,將手頭事務告了個段落後,白冽予擱了書冊,取過一旁爐上溫著的酒替自己和兄長各添了杯:“颯哥。“
“你重傷初愈,喝酒沒問題麼?”
“眼下天候正寒,小酌幾杯暖暖身子而已,不礙事的。”
“不影響就好……大哥敬你一杯。”
知道二弟素來節制,白颯予不再多勸,一個提杯示意後將酒一飲而盡。
這酒醇而不烈,又經慢火溫過,入喉便覺身子為之一暖……唇角笑意因起。
“細雪紛飛中,你我這般,倒也別有一番樂趣吶!”
“是啊。”
回應的音調澹然如舊,卻在憶及什麼時,眸中添染上交雜。
多少帶著些掩飾意味地,容顏微側,幽眸深凝向亭外飄散的雪花。熟悉的容顏浮現,帶著的,卻是別前那盈滿著深深苦澀的――
那還是他……第一次見著他露出如此神情。
而後,就此深印上腦海,再也沒能忘卻。
幾個月來,他們朝夕相伴、時刻相對。他看過他許許多多的表情。可一旦思及,最先想起的,卻還是別前那教人心痛的深深苦澀。
而隨著時間流逝,胸口的痛楚,越漸清晰……
“冽?”
見二弟對著亭外飛雪望出了神,白颯予難掩憂心地出聲一喚:“怎了麼?”
“……只是想起旅途上的一些事而已,沒什麼。”
淡淡一句示意兄長無須擔心,白冽予收回了目光,心緒一斂、轉而問:“還記得上回同你提過的事嗎?”
“你是說劉宓想退下的事?”
“嗯。”
“上回你說已有了合適的人選,只是仍需得測試一番……有結果了?”
“颯哥可能知道――那是我去年‘養傷’時認識的一個名喚‘嶽殊’的少年。此子資質頗佳,由劉叔親自帶他,不用五年便能出師。”
“一切順利就好……倒是你重傷初愈,別太累著自己了。”
“我明白。”
聽兄長三度提及自個兒傷才剛好的事,白冽予心暖之餘亦不由莞爾:“颯哥也別太勉強了。傳位典禮便在半個月後,案上想必又添了不少公文吧。”
“所以才來你這兒摸魚啊……雖說也是時候回去了就是。”
這才想起自己也待上好一段時間了,他苦笑著站起了身――卻又在想起什麼時,動作為之一頓,
而在弟弟開口前,目光移向案上香囊:“最近常見你帶著這個。是桑姑娘送你的?”
“……嗯。怎麼?”
“有些好奇而已。你難得帶上這類東西。”
頓了頓,“我晚些會出去一趟,需要給你帶什麼回來嗎?”
“應酬?”
“在城東的福緣樓。”
“幫我帶罐桂花醬好了――應該不難吧?”
福緣樓的桂花醬名聞遐邇,卻一向沒單獨外賣,故有此一問。
白颯予聞言一笑。
“都這麼說了,作哥哥的又怎好讓你失望?我先走了。外頭天冷,早些進屋歇著吧!”
語音初落,他已自轉身,循來路離開了小園。
耳聽兄長的足音漸遠,白冽予神情無改,唇間卻已是一聲低嘆流洩。
略一垂首,眸光深凝向案上擱著的香囊,凝向那雖早已乾涸,卻依舊怵目驚心的沉褐血漬……別前的一幕再次浮現;熟悉的痛楚,亦然。
而在短暫的遲疑後,將之緊緊收握入掌。
“煜……”
此刻,低幽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