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桌子上,復又喋喋不休地說道:“我跟你說,彼得格勒有一個酒莊,向上帝保證,那是俄國最好的酒莊……”
顧逸峰從未聽過什麼酒莊,他在學校裡就是學習,也很少外出,只好聽著這個藍眼睛的白俄貴族,給他說著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彼得格勒。
可顧逸峰知道所謂的白俄人,不過是給蘇維埃趕出來的沙俄貴族,他們逃到土耳其,逃到南斯拉夫,落在他鄉。
飯廳裡有很多俄國人,樂隊們在演奏俄國風情的小調,用手風琴拉著的旋律,別有一番滋味,就跟寒風中溫暖的柴火一般,既是溫馨,又是憂鬱的。
沙利文忽然嘆了一聲,然後說道:“你知道我有多久沒回彼得格勒嗎?”
“十年?”
“不對,是二十年!”
沙利文回答的時候卻沒有露出悲傷的神情。
“那你離開之後去了哪個國家?”顧逸峰下意識地問道。
“波蘭,土耳其,我都去過。現在我在滿洲國住。”
“胡說!”
沙利文的話音剛落,就有一把聲音在旁邊傳來,顧逸峰不禁抬頭往上看,只見父親站在他們的身旁,一臉嚴肅的表情。
顧逸峰微張了口,只好站起身來,說道:“父親,我是在聊天。”
“我說的不是你。”顧煜城眸光一沉,他的聲音很低,卻頗有威嚴,他說道:“沙利文,你口中的滿洲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中國的東三省,希望你能認清楚這個道理。”
顧煜城的語氣很淡,但是話裡的意思卻絕不含糊。
沙利文幾乎怔住了,他一向說話都不太顧忌別人,怎知今天卻踩了雷。
俄國指揮官聽到之後連忙過來打圓場,他本來今天就是有政治任務,切不可讓這些事情打破了兩人交談的氣氛,指揮官給顧煜城說道:“沙利文先生不懂政治,說錯話是難免的。”
指揮官嘴角綻開一絲笑容,他想到的卻是別的東西,復又挑眉問道:“聽您剛才的一番話,總司令可是打算立即抗日?”
“抗日的事情還在計劃當中,只不過,我絕不會向日本人妥協半分。”
“閣下也是知道的,俄國的遠東戰場,日本人參與其中,如果中國能與日本開戰,這是對中俄雙方都有利的事情。”
言下之意,是日本顧著打中國,自然沒時間管蘇俄。
沙利文追問道:“閣下可有計劃何時進行抗日?”
“待我今年結束內亂,自會宣佈。”
“很好。”
國土被侵佔,任憑是誰,心中都會有怒火,再況且加上前幾個月凌霄然與方童暮的苦苦相勸,顧煜城自然是坐立不安。
可是他的計劃很詳盡,在今年清肅了各地的勢力後,結束內亂,然後再一致抗日。
現在是十二月份,只要到了明年,他就能完成這一政策。
只是短短的兩個月時間罷了。
手風琴裡的音樂依舊柔和悠揚的很,俄國的小調總讓人有跳舞的衝動。
晚宴的餐桌上擺放著白蠟燭,或明或暗,落下了一小片的陰影,總有些浪漫的感覺。
這場晚宴拖拖拉拉地,在晚上九點就結束了,俄國人都各自乘汽車回到酒店,顧煜城和溫瑾漪是最後離開的,略盡賓主之宜。
外面的天氣涼颼颼,不比裡面,溫瑾漪覺得有些冷,不禁打了個噴嚏,顧煜城將大衣脫下,讓她披上。
秦雨澤站在轎車的外面,一副焦急的模樣,他急切地喊道:“司令,出事了。”
顧煜城怔了怔,讓瑾漪先坐上了車,然後道:“說清楚。”
“報告司令,西安被切斷了通訊。”
“……”
西安被切斷了通訊,十年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似乎那時也是秦雨澤向他報告,也是同樣的冬天。
秋葉被一掃而過,街道上略顯寂寥,就連那些閃爍迷人的霓虹燈也讓人覺得心裡不安。
溫瑾漪探出了頭,詢問道:“怎麼了?”
“沒事,我們回去再說。”
路燈徹夜地亮著,瀝青石路上一抹又一抹的水痕,彷彿在燈光下變得很亮。
夜已深沉,整座城市彷彿寂靜下來了般。
溫瑾漪坐在梳妝檯前,手上抹著雪花膏,她在梳妝鏡裡看見顧煜城還在打著電話,便漸漸覺得疑惑起來。
直到顧煜城放下了電話,溫瑾漪便問道:“今晚你心事重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