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莊麒按下一拳把他打趴下的想法,壓住心中憤怒的小火苗粗聲粗氣的說“走吧,我送你回家。”不怪他來氣,現在他的狼狽程度肯定和謝臣不相上下。不過謝大夫顯然是不識好歹的典範,擺明了不合作的態度。“不回。”說完動手開車門,“我現在是清醒的,你把我放這就行。”莊麒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使勁一踩油門。
伴著飛馳的夜色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副駕駛上的哥們不再掙扎後世界清靜不少。沒往家的方向走,莊麒看了眼油表開上高速公路。他不知道謝大夫是失意了失戀了還是失身了需要借酒消愁愁更愁,人這一輩子如果真有過不去的坎那一定是想得不夠開。清新冰冷的風似乎把剛剛的煩躁都吹開了,清冷的空氣吸進肺裡一片爽快,莊麒把車速提的更高。夏天的夜退去白天的燥熱有點些微的涼意。在車急速行駛而謝臣只穿了一件襯衫的情況下已經開始覺得冷。莊麒看了一眼副駕駛上臉色蒼白的男人嘴角挑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讓你小子折騰,不聽話是吧?凍死你。
車繼續前行,當謝臣都有些凍木了的時候突然停下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已經順著盤山路來到了山頂。已經凌晨三點多鐘,周圍雖然黑但已經看得清,放眼望去天地蒼茫一片連個鬼火都沒有。真正的空曠無人,一瞬間莊麒覺得他就是在這裡殺人棄屍都不會有人發現。
“來這幹
什麼?”謝大夫終於肯合作開口說話了。
“看日出。”莊麒理所當然的道,“你不是有不順心的事嘛,看看日出,新的一天新的開始是不?該忘得喝點酒就忘了吧。”其實要他說什麼看日出都是扯淡,這裡風景絕佳明明是野合的好地方。可惜自己還沒機會帶乾女兒來野合反而先是來看什麼狗屁的日出。這地方他也是頭一次來,當初就聽乾女兒說什麼有機會要來看日出多麼多麼浪漫多麼多麼有意義,總之什麼人生中的苦逼都能透過看日出排遣,所以謝臣耍酒瘋說不回家莊麒就乾脆把他弄這來了。也算是故意想整他一下,但看他凍的蒼白的像個殭屍似的還是從後面找出一卷毛毯扔給他。讓莊總很意外的是前半夜喝的夠嗆後半夜凍的夠嗆的謝大夫裹著毯子真就開始一動不動的盯著天邊等著看日出了。突然聽話了反而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莊麒把背倚往後靠讓自己能儘量伸展,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就躺著不動了。從他的角度能看到謝臣專注的看著前方,漆黑的眼珠在青灰的夜色裡也有淡淡的反光,像小孩。天真倔強又執拗的,純粹的黑色。人總是受過傷,成長,然後漸漸變得淡然而灑脫。他倒不覺得謝臣不夠成熟灑脫,只是人都有迷惑的時候吧。
低沉的聲音輕輕的散在靜謐的夜色裡,似乎震動著空氣泛起一層層的漣漪。
“如果有什麼事是你覺得解決不了的,就試著想想三年後,那時候你還會不會介意這件事。”不太長安慰人,短短一句話讓莊麒講的有點磕巴,甚至這句話還是他在陪誰聽什麼演講時聽別人說的。不過能解決問題才是硬道理,能安慰人就是好名言。過了一會見對方一直沒反應,莊麒還想再搬出幾條名言來,卻突然聽到謝臣沉悶的聲音。
“不是每個人都有三年後的。”似乎覺得冷,謝臣把腿收起來放在椅子上,看起來已經徹底清醒了。
“今天做了一個手術,女孩,十六,胃癌。做手術之前她媽跪下求我救她。”謝臣抬手按住眼睛,見的太多生離死別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可是不行,每一個,每一次,都是一次新的折磨。數量的積累不會讓人麻木只會讓傷口越來越深。他記得女孩的同學在醫院樓下用蠟燭擺的愛心圖案,記得他們真心許的願,他們約定病好後去爬山和野餐。他記得她父親身上褪色的外套和手上的老繭,她不到四十的母親跪下時頭上都是白髮。
他看到手術檯前的自己,看到血和女孩蒼白的臉。
他看到自己在外婆床前,握著她枯瘦如同枯枝的手。
他用盡最大的努力卻依舊無法挽留。他知道很多人的心
髒也隨著病床一起變得空白一片。
莊麒靜默著,無話可說。無法教導別人如何面對別離,因為只能忍耐,只能任憑它失去無法挽回。他靜默的看著男人擋住眼睛的手,他的手修長,指節因用力而蒼白,拿刀的時候非常穩。他的手曾用力的拉住每一個病人,想要挽留,用盡全力。蒼白的指節緊緊的抓住,想要把他們留在這個世界。
如果我是病人,如果是我躺在手術檯上,我一定不會覺得冷。整個過程都不會覺得冷。因為至始至終你都在用力的拉著我。如果那時候意識還存在,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