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兩隻小手緊緊攥在一起。
“還記得以前我說過如果你將來嫁不出去我就養你一輩子嗎?”江陽低聲說,語氣微微發顫,“我保證,會努力賺錢,我會養你的。所以你快點把媽送到醫……”
我厲聲打斷他:“養我?你拿什麼養?你馬上高中畢業了,上大學會花費鉅額的費用!輟學出去找工作?一個剛滿18歲的廢物又能幹什麼?所以說你到底要天真到什麼時候!?”
我抬高音量:“知道嗎?跟你做姐弟的這十八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希望你去死。”
“你的存在,對我來說是最大的痛苦。”
“即使我們家沒有破產,爸沒有坐牢,我也還是希望你去死。”
“所以,求求你了,快去死吧。”
然後我決然的掛掉了電話。
就像普通的姐弟吵架。
吵完架之後,會和好,互開玩笑。
當我把母親送到醫院時,得知了江陽跳樓的訊息。
那個沒心沒肺、樂觀向上的弟弟江陽,終於如我所願的死了。
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死了。
江陽臨死前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曾在跳樓前跟我透過電話,他的手機摔碎了,SIM卡沒有受損,可我跟他那通最後的通話記錄卻從卡里消失了。江陽在跳樓前,還細心的刪掉了記錄,為了我不被警察糾纏調查。
如果現在再來說“江陽,姐姐是跟你開玩笑的,姐姐只是一時衝動,所以你活過來好不好”的話,簡直太諷刺了。
家裡客廳牆上掛著江陽的黑白遺照。
那是他今年剛拍的二寸照。
照片上的他微微笑著,比陽光還要溫暖。
長時間專注的盯著一個東西的話,視線會漸漸模糊,然後情不自禁的落下淚來。
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
所以,當我看著江陽的遺照,一直看到眼淚滑至嘴角,也一定是因為正常的生理反應,而不是在傷心。
去拘留所接父親時,他彷彿老了十歲,被母親攙扶著才能勉強走路。回到家後,抱著江陽的照片失聲痛哭。
這就是報應。
可我卻並沒有暢快淋漓感。
因為我忽然意識到,縱使他們現在再悲傷,也終究會在時間的催化下淡忘一切。他們會漸漸忘記自己曾經有個名叫江陽的兒子,偶爾提起,嘆息幾聲,僅此而已。沒有誰會為誰的死傷心難過一輩子。
這就是人類。
我打掃江陽的房間,整理他的書櫃,翻他的相簿。
就像突然才意識到他是我親弟弟一樣。
“下輩子,你不要做我弟弟了。”我對照片上燦爛笑著的江陽說。
——對不起。
這三個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因為一旦說出口,就全盤皆輸了。我這些年所有的怨恨、妒忌、難過、絕望,全部成了笑話。
直到錢小道的出現。
“如果我告訴你,江陽不是因為袁禮自殺的,你會信嗎?”這個看上去毫無存在感的小男生,說出的話卻讓我愕然的瞪大眼睛。
他接下來說的那些話,更是讓我倒抽了口氣。
——江陽化作了幽靈,忘記了自己自殺的理由,被束縛在了學校。只有錢小道一個人看得見他。
聽上去就像惡俗的韓國鬼片。
原本我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相信這些無稽之談的。
可當我來到江陽的學校,站在紫藤長廊裡,看向錢小道手指指向的方向時,居然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壓抑的窒息感。
不可能的。
不可能。
我提了很多問題,只有我跟江陽兩個人知道的問題,錢小道全部一字不露的回答上來了。
江陽真的存在。
他就站在我面前,他能看見我,我卻看不見他,我不知道他是笑還是面無表情,不知道他是高興還是生氣。
刺骨的寒意從我的頭頂一直蔓延到腳底。我想逃,逃到家裡逃到自己的臥室用被子死死矇住頭。
然後我忽然想起來,江陽忘記了自己自殺的理由,忘記了所有不愉快的事,只能依靠旁人的提示才能一點一滴慢慢恢復記憶。
所以我還是他最心愛的姐姐,還是那個他承諾要養一輩子的好姐姐。
我們還是親密無間的姐弟倆。
可記憶總有一天是會恢復的。所有的陰暗和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