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不是皇帝的子民,然而戰火所起之處偏獨獨要承受這生死之痛,唯可循之解脫無外乎怨天怨地罷了。一將功成萬古摧,只怕摧了萬古也未必能成一將。
梁曲軒心裡有些撼動,他本少受人間疾苦,更遑論如此慘象,原來冉衝口中的不見棺材不掉淚,死一片就是這樣一幅光景,那包被稱作解藥的毒藥他是親手過的,原本毫無印象,此刻緊握韁繩的手心卻滲出了冷汗,多少還能回憶起握住那東西的動作。
可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罷了。
湛王早已吩咐四散解藥,已死了的只能趕緊埋了,能救治的便多下些功夫。宋徽傳來訊息,皇帝已經等不下去了,決定近日就要強行渡河,攻上武南。
他們時間不多,湛王重新整編了軍隊,留守了部分在重遠,領了八萬大軍奔襲東上,要在皇帝和宣世清的軍隊交戰之前趕到武南邊境。
行軍日程十分緊張,連夜奔襲不停不休,也確實損精耗力,就是常年跟著湛王東征北戰的精銳也頗覺勞累,梁曲軒就更吃不消了。
可他不願意說,也不想示弱。輕騎先行,兩日便可到武南,步兵和重騎卻要晚一天。宣世隸在他面前提了提讓他跟著後面的重騎走,被他擋了回去,這話便再也沒提過。
等他們到了武南邊境,皇帝還未渡河成功。兩邊仍然是焦灼著的狀態。
武南這一線,宣世清放兵十五萬,皇帝僅有十二萬,其中兩萬人為湛王副將宋徽所帶,又是攻城,還需強渡河,實際處於劣勢。
但是其他三點皇帝放的兵力都大於宣世清的兵力,皇帝等的就是援兵。一旦渡河成功,即便是和宣世清僵持起來也無所謂。其他三點只需有一點能攻破至少便有五萬援兵,五萬人,將敗之局亦能挽回,何愁破不了僵局。
可是,於兩方來說,都萬萬沒有想到不過短短十幾日,這邊戰火還沒燒起來,湛王已率兵破城且直達武南邊境。這個訊息封鎖的十分嚴密,即便是到了,西南軍也不敢魯莽上前,駐地離武南邊境還有好一段距離,他們很安靜的等著,等皇帝過河。
梁曲軒卻從這種緊張密閉的氛圍中嗅出了一絲不安的味道,並非來自軍隊,而是來自他心底。他對宣世隸手頭那五隻黑箭印象極深,當時湛王口中的話,他並不明白卻記在了心裡。這五支箭宣世隸一直存放在主帳中的雕花木盒子裡,梁曲軒特別留意過,因為那些黑箭總讓他感覺極不舒服。然而昨天再進到主帳,那雕花盒子已經不見了。
宣世隸只淡淡的說了句送走了。
梁曲軒的不安很快就隱沒於戰火之中。
奉憲十五年六月初九,皇帝帶十二萬兵馬強渡遙河,損兵上萬,終是抵達了武南邊境,與逆軍一決高下。
兩軍交戰戰況空前,遙河之後盡平原,無山無水無屏障,雙方便是直面的硬碰硬,摒棄了一切圈套地勢,□裸的一場血肉之拼。
然而皇帝強渡遙河,損兵先不說,折損士氣卻傷了元氣,一攻一守,守方已是無路可退,拼死抵上氣勢如虹,攻方卻折病勞員,謀生退意。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皇帝同樣是無路可退,要是武南敗退,宣世清以此一路東上,殺入京城,後果不敢想象。
此時的援兵對皇帝來說就是最美的甘露。
冉衝問:“王爺,是不是準備援兵?”
“等。”
在過一日,皇帝的軍隊損傷更大,士氣更低落。
“王爺,是否援兵。”
“再等。”
又一日,皇帝的軍隊已見低谷,竟犯逃兵。
“王爺,援兵嗎?”
“還得等。”
這一日,皇帝的軍隊節節敗退,已被壓退至遙河邊。
“王爺。”
“援兵。”
一定要是最水深火熱的時候,才最能懂援手的情。雪中送炭,一定是最冷最冷的時候,才能覺察出炭火的溫度。
藏於武南邊境數日之久的西南軍終於登上了這戰場,八萬士兵列隊整裝浩浩蕩蕩的從逆軍側後翼包抄入戰場。
鳴鼓納威,平原之上一眼所見,無非三尺黃塵。
而掩匿於漫天黃塵之下的,是皇帝的希望。
八萬援軍的到來,意味著這場戰爭已入末路,無論誰輸誰贏,這個時候唯有拼盡最後一滴血汗。
“回去。馬上回去。”宣世隸厲聲喝道,他對旁邊的侍衛一示意,那侍衛一躍坐上樑曲軒的馬,雙手一挽韁繩,止住想往下跳的梁曲軒調轉馬頭就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