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宮人們的值夜都是按時排序的,怎麼會怎麼湊巧,恰恰是楚暮冬值夜,周榮軒就毒發了。
一連串的事情湊在一起,織成一個看不見的網,沈奚靖站在網邊,獨自沉思。
因為周榮軒的病,八月十五的中秋會他們朝辭閣都沒參加,到了八月末時,暑氣漸漸消了些,荷塘裡的荷花漸漸敗去,只留些許殘荷。
周榮軒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生活,上午就做些小玩意,下午坐茶室裡喝茶看書,日子悠閒自得。
日子平淡無波,沈奚靖心裡卻益發緊張,每日日落之後,天黑之前,他總站在朝辭閣的大門口,遙望宮牆裡的夕陽。
他還是沒有找出那個下毒的宮人。
這也不能怪他,在宮裡,能做活下去的都不是善茬,更何況他們做到八品宮人,做到大宮人。沒有心機與膽識,不消說做探子,就連大宮人都做不得,就算沈奚靖再聰明機靈,他也看不到這些人關起門來如何做事,他總不能跟著人家,看看他們出了朝辭閣都去哪裡。
現在朝辭閣的所有人,看著都一心向主,別無二心。
面上是如此,可是裡子是怎樣誰也不知道。
高大銀杏樹上的扇形葉子,一天天由綠變黃。
轉眼間,一月時光匆匆而過,九月底時,許久不來朝辭閣的馮欄又突然開始登門拜訪。
這時周榮軒已然大好,便見了客。
馮欄這次倒沒拿吃的,只帶了兩個宮人匆匆而來。
周榮軒在茶室裡坐著,等他過來敘話。
他們關係一直很好,馮欄自然不會怪他未在門口相迎。
院裡的沈奚靖正掃著稀疏的落葉,一邊豎耳聽兩個太侍說些什麼。
“容軒,你可好些了,前陣子我不敢來看你,今日好容易南宮去了慈壽宮,我才過來瞧瞧你。”馮欄一邊說著,一邊仔細打量周榮軒面色,見他確實並未一臉病容,這才放下心來。
因馮欄與南宮祈的宮所挨著,他每次出門南宮祈都知道,他也不方便日日來看周榮軒。
雖然這一月來周榮軒是稱病在床,但心細的人卻可猜測一二,那一日很多人都知下午時馮欄來過朝辭閣,夜裡朝辭閣就招了太醫,還驚動了皇帝起夜來看,事情相必並不簡單。
雖然這段時間朝辭閣一直風平浪靜,但馮欄還是不敢來。
多事之秋,還是少生事端。
“我自是好多,再再大的病,連著服幾十天湯藥,也能好了。”周榮軒笑笑。
周榮軒雖然中毒吐血內裡虛虧,但連續進補月餘,也算將養過來,此時看去跟往常沒什麼不同。
馮欄仔細盯他半天,這才真正放心下來,皺眉說:“前次那位請去吃茶,你病了沒去,那位透露了些許意思,許是想給皇上立元君。”
“什麼?”周榮軒聽了,自驚歎一聲,抬頭見大大小小的宮人都在院中,便給了陳歲一個眼色。
陳歲自然懂,便把原本隨侍在茶室裡的宮人都打發去小廚房吃茶,單叫了沈奚靖。
“安樂,你且去給馮主子打盆水淨手。”
陳歲和沈奚靖早就互通了口信,彼此都是皇帝的人,所以用起來最沒顧忌。
沈奚靖麻利地打了盆水,又撒了點茉莉香露,他記得馮欄喜歡這味。
等他再到茶室時,剛好聽見周榮軒問:“那位屬意哪家的?”
馮欄就等他問這句,忙把沈奚靖招到身旁,用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木”字。
沈奚靖微微瞥了眼,把那字看得清清楚楚。
這字不難猜,右相林子謙,姓裡便是兩個木。
周榮軒看了,卻並不生氣,他倒是露出幾分喜悅之色,沈奚靖還未明瞭,邊聽他講:“林家要是出了帝君,那林相的從一品官位,就不保了。”
馮欄聽了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與周榮軒交好,心裡自然向著皇帝與周榮軒,所以對於太帝君插手皇帝的大婚之事,也只能乾著急,他只想到林子謙是林家門生出身,卻忘了惦記,一旦林家的兒子做了帝君,那林子謙這個右相,也不用當了。
“這個事情,有些複雜,”周榮軒面上帶了些笑,慢慢給馮欄指點,“如果這事是那位試探皇上,皇上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應,帝君之位到底多重要,想必那位心裡不是不清楚,但如果他不是試探皇上,而是試探林子謙呢?”
他與馮欄關係雖不如與聖敬太帝君更要好,但也不差,馮欄的兒子穆璜比穆琛大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