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秦家獲罪下獄,沒幾天就傳來獄中起火的訊息,左丞相秦墨齋連同秦家少爺都被燒死在了那場大火中,屍身連人形都快要辨認不出來。彼時的趙慎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恍然間只覺得天崩地裂,怎能有餘力去注意秦家少爺平日裡喜愛的那些小物件去了哪裡?一段時間之後,趙慎才漸漸冷靜下來,從刑部查抄的東西中找出了一堆秦家少爺的舊物,不過裡頭並沒有這支玉簫。
這東西是從那時候就不見了,可如今忽然隨著飲霜刃一起現世,又是為了什麼?
趙慎心有疑惑,昨天夜裡翻來覆去想了一整晚,眼見天光透過窗戶紙一點點滲了進來,卻依舊沒有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
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種種跡象表明,兇手和當年的秦家有著極大的關聯,但當年秦家舉家下獄,除了在牢中燒死的幾口人,其餘人都被秋後問斬,連平時很少往來的旁親都沒有留下,哪裡還有什麼活口?退一步想,即便這人真是當年的秦家人,那他這麼多年之後對著趙恆下手,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趙慎摩挲著觸手瑩潤的玉簫,試圖從以往的記憶中尋出一些端倪,半晌忽然靈光一閃,暗道自己實在是太過大意,將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當年截獲秦墨齋謀反書信的人,可不就是在軍中剛站穩腳跟的趙恆?事後,趙恆還因捉拿反賊有功,受了文帝好一番嘉獎。大約就是從那個時候起,秦家覆亡,二皇子趙恆在朝中的聲望卻如日中天……
趙慎面沉如水,一直以來心裡盤旋的懷疑忽然得到了印證。
當年的事情,看樣子絕非那麼簡單。
他忽然感到滿心的悲涼,褪去了在人前的溫文爾雅,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絲活氣。秦家的事情另有隱情,或許繼續調查下去就會發現,當年的事情純屬一場陷害,但那又怎樣呢?秦暢,秦暢,如斯良人,終究是不會再回來了。
當年的玉簫猶在,只是,這世間再也無人能演繹出如此讓人心動的《有所思》。
十年的光陰如同一個冗長的噩夢,每每驚醒,都能帶出一番錐心刺骨的疼痛。秦暢這個名字,如同凝在趙慎心中的一滴血,自他身故,繁華三千都成了過眼雲煙。在那之前趙慎一直覺得,疼痛這種東西,習慣了也就麻木了,可秦暢不同,這個名字似乎連著血肉,即使經過了千百次,依舊能讓趙慎一想起來就悲傷得無以復加。
秦家舊物的再次現世,或許是一個契機,他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傷懷。趙慎用力掐了掐自己,雖然心裡的傷痛依舊鋪天蓋地,可神思卻漸漸清明起來。
門外是嚴廣志特有的大嗓門,大清早的也不知是在責罵什麼人。承安端了茶進來,見自家主子正側著頭注意外頭的動靜,忙湊上前來小聲道:“林大人和邵將軍嫌嚴縣令不會辦事,今日出門就沒有帶上他,嚴縣令心裡懊惱,又不敢說不,只好拿著這些下人撒氣了。”
趙慎不由放鬆了神情撲哧一笑。
嚴廣志確實不會辦事,光長了一身的肉,肚子裡的墨水卻沒多少,難怪當了幾十年的官還是個小小的縣令。不過這人倒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雖然有些小小的貪念,但架不住天生膽小,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情來。林旭和邵千鈞一個是堂堂刑部尚書,一個是戍邊的將領,都是些見過場面的人,看不上嚴廣志這樣的小人也是情理之中。
嚴縣令最喜歡在上司們面前做出一副體恤下人的姿態來以示自己清正廉明,哪知道自己剛才吆五喝六的醜態都被屋裡的寧王聽去了大半?他見寧王神色淡淡地從屋裡出來,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襯得整個人丰神如玉,端得是一副濁世佳公子的樣子,原本凶神惡煞的臉上立刻換上了討好的笑容,哈著腰上前道:“王爺起得真是早。我們這窮鄉僻壤的,比不得王爺自個的府裡,吃住上有什麼怠慢的地方,還望王爺海涵了。王爺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下官一定立刻去辦。”
趙慎挽起袖子隨意一笑,道:“出門在外,哪有那麼多講究?況且本王此番前來豐縣並非為了享受,而是為早日替兄長找出兇手。”
嚴縣令立刻把頭點得如同雞啄米一般,連聲道:“王爺說的是,王爺說的是。寧王心繫兄長,寧可委屈了自己也要親自前來查案,實在是感人至深啊。”
他說起恭維的話來,倒是比平時查案的時候要麻利得多。
趙慎無意聽他拍馬須溜,因此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隨意地將院子掃視了幾遍。昨日回來得晚沒仔細看,驛館的院子裡竟種了好些個桃花。如今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加之今天天氣又好,牆角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