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亭中暖光四溢。
入夜後被冷風吹到現在,青蓮手腳早已冰冷,嘉瑞握住青蓮手捂在自己懷中。外面風陣緊似陣,嘉瑞放下最後片簾子,觀日亭成了小小密閉空間,金絲碳在火盆中靜靜地燃著,室溫暖。銅壺中水應該是燒開了,發出嘟嘟聲響,嘉瑞取來茶具潤過,倒上水準備喂青蓮,誰知到青蓮已經倚著沿廊睡著了。
嘉瑞嘆了口氣,看來再怎樣調養,青蓮身子也不可能康健了,有時青蓮坐著坐著就會毫無徵兆睡過去。難道真如太醫所說,年輕時候受了太多罪,透支了太多生命力,以至於現在還活著,已是元氣將枯,懸而未絕。
嘉瑞曾經問過青蓮,當時垂危時候究竟用了什麼方法救回了自己生命。每每嘉瑞問起此事,青蓮總是笑而不語,被逼得急了也不過輕描淡寫地說是自己曾經許了個願望。到後來嘉瑞也不問了,因為嘉瑞漸漸想通了原由:為何當年在那塊刻著“湮”玄鐵烙上青蓮胸口時自己會心痛如絞暈厥過去;為何雖然是二十年分別卻仍能清楚感受到從心底漫開愛意。嘉瑞覺得是自己共享了青蓮生命,讓青蓮承受了兩個人困厄,因此二十年後再相聚,嘉瑞對青蓮格外珍惜,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嘉瑞小心翼翼地將自己外袍裹在青蓮身上,然後將青蓮雙足抬上倚廊,讓青蓮在自己懷中躺得可以更舒服些。映著橘紅色火光,青蓮原本蒼白麵容上也暈染出暖色,嘉瑞仔細瞧著懷中之人恬靜睡顏,只感覺到幸福和滿足。或許是之前二十年太久,相思之毒幾乎要把人逼上絕路,所以即使再相聚至今已經相伴了這些年,嘉瑞仍是會感覺不真實。
嘉瑞屈不由自主緊了懷抱,青蓮頭抵住了下頜,番動作揉散了青蓮髮髻,襲銀絲傾瀉而落,映著火光竟然是有些晃眼。嘉瑞掬起捧銀髮,哪怕如今青蓮在懷,心中仍是免不了揪痛,那分別二十年,到底是怎樣風刀霜劍,才得這青絲白雪。
嘉瑞俯下頭,在青蓮額上輕輕吻,系在額上髮帶早已鬆掉,如今嘉瑞唇下不再是翠玉溫良,而是火熱血肉。吻輕輕就像是春風拂面,因為嘉瑞唯恐驚醒了青蓮,抬起頭嘉瑞目光深深,凝視著青蓮。退去了至高無尚額冕,青蓮恢復了普通人自由,但是如此付出了慘痛代價。
清秀容顏沒有因為歲月風霜而枯萎,只可惜在青蓮眉頭以上,整個額頭全部被疤痕佔據,斑斑駁駁,凹凸不平,竟然找不出處好皮,根本看不出曾經佛蓮水月印痕。看著看著,不覺間嘉瑞竟然讓淚水迷了眼,當初到底是要遭受怎要痛苦才能剝離命運枷鎖,退下那溶於血肉額冕啊。嘉瑞不敢再想下去,唯有緊緊地,更緊地抱住懷中之人。
夜相擁,心貼著心,從肉體到靈魂都彼此依賴著對方,失路二人竟然在都睡了過去。再醒來時盆中炭火漸息,簾外透出天光,青蓮感覺到冷,下意識往嘉瑞懷中縮了縮,而嘉瑞卻用嘴唇蹭著懷中臉,把青蓮弄醒。
嘉瑞擔心夜未進食青蓮胃腑失了調養,所以把青蓮喊醒。加上銅壺中水還溫著,所幸觀日亭中備有糕點果盤,嘉瑞取了片桂花糕沾著水喂青蓮,青蓮就著嘉瑞手慢慢咬著,最後捉弄般又將嘉瑞手指啃了番,卻惹來“上下求索”還報。年紀不小二人童心未泯,滾作團,最後又以青蓮哀求聲告終。
青蓮邊與嘉瑞笑鬧,邊心中暗自傷神,因為他知道昨晚定又是自己昏睡過去,食言未去鎮上逛夜市。這個身子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啊,嘉瑞笑聲就在身後,青蓮不敢面對,掀開簾子分散自己心中哀慟,卻被眼前看到景象所震懾。
片浩瀚白,綿延至天地盡頭,不,青蓮深吸口氣,眼前蒼茫根本就沒有盡頭。雪夜早晴,天上還蒙著片深藍,但是地上卻已是大亮,飛瓊亂舞,像是蒼天碎片,從九天上落下,要將整個世界埋葬。青蓮不是沒有見過大雪,那日祭臺上哀歌泣雪,只怕終身難忘,然而當日仰望天幕,又怎可與如今俯視世界相比。如此波瀾壯闊景色讓青蓮情不自禁跨出亭外,步步邁入雪中,慢慢伸出雙手,擁抱整個世界。
嘉瑞見青蓮深入雪中,怕他身子著不了寒氣,忙從亭中取來披風為青蓮裹上避寒。嘉瑞用披風和自己懷抱禁錮住青蓮,在青蓮身邊時候決不讓心愛之人受到半分寒意。嘉瑞環抱住青蓮腰,將頭枕在頸窩處貪婪地呼吸屬於青蓮味道。嘉瑞在青蓮耳邊喃呢著:“青蓮,愛,蓮,愛,愛,愛……”,彷彿是在縈繞在靈魂深處迴音,聲聲不散。
青蓮動不動,任由嘉瑞抱著,喊著,雪漸漸將佇立二人包裹,像是結成雪白蠶蛹,孕育著天地之愛。嘉瑞蹭著青蓮抬起頭,看了眼後大驚,不知何時青蓮竟然淚流滿面,因為映著風,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