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我意料,一個滿身傷痕血流不止的少年背對著門倒了進來。
顯然他已經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急忙把他拖到我的床上,重新關上門,然後檢查他的傷。
究竟是什麼人啊,對一個孩子下如此毒手,顯然是要取他性命。不過還好,未中要害。
我從書房的小櫃子裡取了些止血治傷的草藥,都是我自己採的,以備不時之需。但除了傷寒藥,我平時基本上用不上其他的。
我輕輕脫下他的衣服,儘量不牽扯傷口,但他還是皺了皺眉。
他已經半昏了過去。先上藥吧。
大傷有三處,後背刀傷最長卻最淺,左肩幾乎被一劍刺穿,左胸心下二指處也是深深的劍傷,血流不止。
我用清水把傷口稍稍清潔,敷上藥後,我把剛洗淨的白床單撕成一條一條,一圈一圈包紮他的傷口。
一切完畢,我摸摸他的額頭。不好,發熱了,想必是傷口發炎了,又在暴風雪裡走了那麼久。
我生病的時候總是抗一抗就過去了,記不清發熱該用什麼藥了,大概有金銀花。現在下山找大夫萬萬來不及了。劑量少一點試一試吧。
於是煎了一副藥,喂他喝下。
嚴冬暴雪寒夜,對病人來說是一個坎。我生起爐火,搬到床前,給他蓋了兩層被子,坐在一旁觀察他的動靜。
這張臉,挺好看的。雙眉如鋒,又平又直;眉骨略高,眼窩很漂亮;緊閉的雙眼很長,顯然眼睛不小;睫毛長而密,直直的並不上翹;鼻子窄而高挺,但畢竟年齡小,看起來有點軟軟的;嘴巴不大,因為仰臥著,顯得上唇翹翹的很可愛,但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沒有血色了。
嘻嘻,挺好看的。
我對陌生人充滿了陌生和好奇。
從小到大,除了定期拿著草藥和獵物到山腳下的村子裡換用品衣物和糧食,我幾乎一直待在山上。八歲前跟師父一起,八歲後自己一個人。
兩年前師父毫無預兆的病倒了,突然就走了。他留下的囑咐有二:第一,別下山;第二:別離開那張琴。那張琴名叫“故人來”,師父從不離身,聲音清亮而餘音綿長。
後來我看到天漸漸亮起來了,
後來我看到他睡得安穩了,
後來我就睡著了,
後來我察覺到我好像睡著了,就猛地睜開眼睛,剛好對上他盯著我的眼睛,嚇一跳。
顯然他也剛醒來不久,盯了我好一會兒才把眉頭一皺,問我:“你是?”
“我是……我是……”好緊張啊,我這麼近地跟一個陌生人對話。
“是你救了我嗎?”
“嗯嗯……我是子岐,我住這裡……”我終於想起來怎麼回答了。
他笑了,對我說:“謝謝你,小子岐。”
小子岐我個子不高,可是我不小啊!
我嚴肅道:“我不小,我十歲了。”
他一挑眉:“哦?十歲,我可十二了哦,小朋友。”
“哼。”有什麼了不起,再過兩年,我就跟你一樣大了。
他環顧一週,問我:“你一個人住嗎?”
“嗯。”
“家人呢?”
“家人?……沒有。我是孤兒,師父也去世了。”
“哦……昨天有人跟著我來這裡嗎?”
“沒有啊。”
“那……”他用請求的目光看著我,“我能借住在這裡嗎?幾天就好,傷好了就走。”
我當然樂意,來一個同齡人陪我玩兒有什麼不樂意:“當然可以啊,住多久都可以。”
他詫異地看著我:“你不好奇我的身份嗎?不怕我給你招來禍端嗎?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啊?哦對了,你的家呢?不回去家人不擔心嗎?是路上遇到歹人了還是怎麼回事?怎麼傷成這樣呢?”
“我也沒有家。我叫長安,被人陷害追殺到這裡……其他事情,我以後慢慢告訴你。我這一住可能是一輩子哦,你考慮清楚要不要留我哦。”
我欣然道:“沒問題的,不過你不許好吃懶做,要跟我一起打獵,採藥,做飯,打掃……”
“成交。”
事實證明,他是個笨蛋,什麼都不會做,只會添亂。所以頭兩年裡基本上是我在工作他在玩兒,後三年他卻突然變了,什麼活兒都不讓我做了,好像我辛苦一點點他都會難過得要死。
“喂,小白臉,以後就叫我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