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舸擠開了好幾步。
謝安逸拿手拍拍個子稍高那個孩子的頭,彎下腰來大哥似的說道:“最近好嗎阿遇?”
那個叫阿遇的少年倒是不同於其他孩子,他不吵不鬧,倒是有幾分耐心和沉著,一眼就能看出是這群孩子裡的領袖人物,看得出來他極其親近謝安逸,笑著答道一切都好。
謝安逸掏出一把銀裸子遞給阿遇,讓他帶著弟妹們去吃頓飽飯。孩子們嘰嘰喳喳的指責小謝哥好久不來看他們,又說小謝哥有了新人忘舊人,各種猥瑣的小視線止不住的在謝安逸和韓舸之間流轉。
謝安逸心虛的頭頂冒煙,覺得十分的尷尬,平日裡和這些小崽子話沒個把門的,他們什麼話都往外噴,這下可好了,韓舸肯定以為自己是個不入流的,專門教壞小孩子,遂惱羞成怒的將一堆小祖宗連推帶桑的打發走。
韓舸不由好笑的同時,有些訝異謝安逸居然和常人瞧不上眼的乞丐混成一團,他那張正經時一臉貴氣的臉,此時混跡在破破爛爛的巷道乞丐窩裡,倒也並不扎眼。韓舸年幼的時候,也做過好一段時間的乞丐,一時對謝安逸無形間親近了幾分。
謝安逸對著韓舸笑笑,走到那個身旁放著一把胡琴的鬍子拉碴遮了大半張臉的乞丐身邊,不顧一身的錦繡衣衫,腿一彎就難兄難弟似的坐在一邊,盤著腿開始和旁邊閉目坐著的乞丐套起近乎來:“五叔,我來啦~~~借你的胡琴拉上一拉,省得不?”
韓舸也坐到謝安逸身邊去,那乞丐眉毛都沒動一下,謝安逸勾起賊兮兮的笑說道:“五叔誒,我剛從趙嬸子的麵攤來,請你吃麵,錢付了,你去不~~~”
那乞丐瞬間睜開眼,鬍子頭髮亂七八糟的遮掩裡,一雙眼睛不帶感情的盯著謝安逸,居然帶出一股如山的氣勢來。出於本能,韓舸立刻繃起神經,緊盯著這個叫五叔的乞丐,那人目光如電的看了韓舸一眼,立刻移回了謝安逸身上,說道:“不去”。
謝安逸無所知覺似的,照舊搬出了他的殺手鐧,勾住五叔的袖子就開始撒嬌,什麼我錢都付了嬸子面都下好了各種理由,將五叔破爛的衣袖搖來搖去,終於將五叔搖走了。
五叔面無表情的起身,韓舸能感受到這人的平靜的表情下深深的無奈,這人站起來,身材十分高大,待走起來,居然是個瘸子。韓舸盯著五叔一瘸一拐慢慢走遠的背影,深覺這個乞丐十分不簡單。
五叔一走,他立刻鳩佔鵲巢,抓起別人的胡琴奸笑兩聲,對著韓舸說道:“哼,讓你見識見識謝公子的琴聲,輸不得那什麼安平王……”
他端起架勢,儼然一派大師風範,姿勢十分標準到位,韓舸還有幾分期待,謝安逸能有幾分本事。待琴聲嘔啞嘲雜難為聽的響起,韓舸滿頭黑線,覺得腦仁都被這時而尖利時刻嘶啞的聲音弄的大起來。
只見謝安逸全身沒有一個地方是靜止的,兩手亂晃,握住琴桿的左手一個勁的隨著身體搖晃,右手更是上下左右的亂竄,頭左搖右晃的萬分陶醉,彷彿他拉出來的是天籟之聲。
韓舸連忙四周看看,就撞上了眾多驚嚇、驚愕的目光正慢慢聚集過來,他連忙拉住自我陶醉的謝安逸,一把沒拉住,使了兩把勁才把這祖宗拉住了。被打攪的謝安逸一臉無辜的望過來,不知世事的模樣,韓舸自認為是個臉厚心黑的,現在都覺得謝安逸這樣的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第二十章
韓舸一把奪過謝安逸荼毒眾人耳朵的胡琴,對上謝安逸翻成死魚眼的不悅目光,突然心情大好,他對謝安逸挑釁一笑,端起架勢,說道:“呆子,聽好了。”
說罷,胡琴聲悠悠而起,初時幽咽,漸漸轉為激昂。胡琴音色本淒涼婉轉,情到深處更是催人淚下,可韓舸的琴聲並不如此,他性情張狂強勢,琴聲如其人,隱約有金戈鐵馬、雷霆之勢,彷彿戰場上萬馬奔騰,整個人更是豪放灑脫、無拘至極。
謝安逸先是愣了好一會,扭頭盯著韓舸彷彿不認識這人似的,隨後一笑,居然也被帶動出些豪氣,然後在地上撿了根木棍,很隨意的和著拍子,嘴裡唸到:“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稜中。月黑燕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刀弓……”
韓舸恰好收完最後一調,嘴裡大笑著讚道:“好一個“大雪滿刀弓”,看不出安逸還有這等豪情與才氣。”
他伸出手在謝安逸肩頭重拍兩下,覺得這人雖然只有少爺的身子,見識氣度倒是挺對自己胃口。
少爺身子的謝安逸被拍的齜牙咧嘴,嘿嘿笑了兩聲,兩眼放出崇拜的光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