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會哭得全身抽搐的阿犁,徑直走出房門。
第八章
窗外陽光明媚,微風和煦,陣陣如銀鈴般愉悅的笑聲飄進來,為籠罩著灰色憂傷的房間帶來一點點明亮的色彩。
阿犁情不自禁地走到門邊,尋找著笑聲的來源。是從前方的庭院傳來的……阿犁輕步走過去,像個膽怯的孩子似的縮在拱門外張望。
在盛開的鮮紅海棠花中,一身白衣的少女綻開了如花笑靨,她手中拿著山水刺繡的團扇,輕輕地撲向一隻粉黃的蝴蝶。幾隻被驚起的彩蝶在她四周飛舞著,陽光溫和地愛撫著她嬌美的臉蛋。
阿犁將目光移向少女的左後方,那裡站著一名高大俊帥的男子,對方正以溫柔而寵溺的目光注視著少女……
「相公,我捉到了!」楊悅心捏著蝴蝶的翅膀,開心地奔到賀景齊身旁,兩人站在樹蔭下,低首看著她手中的粉蝶。
阿犁被那聲「相公」刺痛了心頭,他難堪地別開臉,一步步走回房間裡。
他坐在銅鏡前,失神地看著鏡內的人——佈滿灰斑的慘白麵容,長得嚇人的凌亂黑髮,孱弱瘦削的身軀……與美麗的楊悅心相比,自己簡直如同從深山裡爬出來的妖怪一般醜陋。
他確實配不起那人,他確實不該跑來這兒,汙了別人的雙眼……阿犁捂著臉,無聲地啜泣著。
用過晚膳後,賀景齊一如既往地來到書房裡,埋首鑽研武術書籍。坐下沒多久,僕人便進來通報道:「賀老爺,那位阿犁公子說要見您。」
賀景齊早有準備地放下書:「讓他進來。」
「是。」
須臾之後,阿犁低著頭走進房中。經過一段日子的休養,他的身子已經比當乞丐那會兒強壯了一點,但依舊相當單薄。而他的頭髮,則是又恢復了當年那種遮蓋著右臉的樣子。
「有什麼事?快說吧。」賀景齊語中流露出明顯的不耐煩。
阿犁低聲說:「對不起,打擾你們這麼久了……我打算告辭了……」
賀景齊揚了揚眉毛,輕哼一聲:「哦?」
「謝謝大家這段時間對我照顧……真的很感謝你們……」阿犁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賀景齊眼底閃過心虛,他故作冷漠地抬高下巴。阿犁站直身子,半垂著頭,苦澀地道:「祝賀公子和楊姑娘幸福快樂,白頭到老,祝安老爺洪福齊天……我在此告辭了……」
「等一下。」賀景齊喊住正要轉身的阿犁,他從抽屜中取出一張銀票,走到阿犁身前。「這是一百兩銀票,你拿去吧。」
阿犁錯愕地看他,賀景齊不帶感情地道:「一百兩說多也不多,你用這錢買間房子,做點小生意吧。我記得你挺會做菜的,編織技術也了得,混口飯吃應該不成問題吧?」
阿犁胸中翻滾著複雜的情愫,他輕輕說了聲「謝謝」,雙手接過銀票。賀景齊不再理會他,轉身走回書桌旁。
阿犁再次深情地望了他一下,終於還是離開了。他手裡捏著銀票,神不守舍地回到客房裡。他徹夜未眠,呆滯地坐在床沿上。
直到拂曉降至,窗外透來朦朧的光芒。阿犁孑然一身,帶著唯一的財產——那張銀票,走出了安府的客廂。
阿犁沒有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離開,而是選擇了僻靜狹小的後門。咔嗒一聲,拉開門閂,推開木門。阿犁低垂著腦袋,一腳剛踏出門外,忽聞一陣馬兒的嘶叫聲。
阿犁錯愕地循聲看去,就見一匹灰白色的馬兒從霧中走來,遠遠看去,馬背上竟是沒有騎手的。
那馬兒非常有靈性地向阿犁緩步走去,阿犁漸漸看清,原來馬背上正伏著一名男子!對方的手腳無力地垂下,身體一動不動,生死未卜。
等馬兒停下後,阿犁小心翼翼地湊近那男人。
「你……你沒事吧……」他輕輕晃了晃他的手,男子發出一聲呻吟,身體驀地往旁邊滑下。阿犁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將他接住。奈何對方的身體幾乎是他的兩倍大,他不但接不住那人,還被壓得險些摔倒。
阿犁艱難地撐住他,男人身上沒有外傷,但從他蒼白的臉色來看,他的身體一定非常虛弱,說不準是否有內傷。他臉上滿布鬍渣,身上沾滿溼溼的沙塵,也不知道是從何處而來。
這人一大早出現在安府的後門,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來找安府的人嗎?還是為了別的事情?阿犁六神無主,他吃力地扶著他,無措地問:「請問……我要帶你去哪裡……」
男人卯出全身力氣,斷斷續續地說:「我找……安……安長均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