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宮中嬴政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呂不韋問道,呂不韋叱吒了大秦這麼多年,突然被告知說他要離開大秦,任誰也會心存疑慮的。
“嗯,”呂不韋點了點頭,斑白的雙鬢滿是滄桑的味道,“這一切也該結束了。”
呂不韋的神情是說不清的繁雜,有豁然有糾纏有懊惱有不甘,各種情緒交織著,就像他走過的那些歲月一般,交織著太多的東西,太重,讓人看不透。
“你去見過她了?”
呂不韋點了點頭,他知道嬴政所指的她當然是說的趙太后。
“那?”嬴政想知道,那當年的真相到底是什麼,趙太后為什麼要殺害父王呢?
“那些都不重要了,”呂不韋忽然看向嬴政,眼神突然溫柔起來,就像嬴政記憶中那樣,“政兒,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以後就算是一人也要堅強啊。”
一聲政兒讓嬴政險些落下眼淚來,多麼久違的呼喚啊,父王在世的時候,父王仲父母后都會溫柔而寵溺的喚道,政兒,可是自從父王去世這一切就變了,母后再也不待見自己,而一向最寵愛自己的仲父看自己的眼神也變得陰狠起來,年幼的孩子過早的就體會到了從天堂重重跌落地獄的痛苦……
“嗯,政兒謹記,仲父。”
相視而笑,不用過多的言語,過往雲煙一笑而過。
次日議政之時,秦王嬴政就宣佈因呂不韋與嫪毐一案有過多的牽連,而更有甚者指出嫪毐乃是呂不韋進獻與太后的,故呂不韋被罷官免職,不過念在起為秦國忠心多年的份上死罪可免,命其回自己封地養老,永世不得再入咸陽!
朝中一片譁然,可是這些都是不容置喙的事實,況且這樣的處理顯然已經是寬宏大量,就算有微詞誰也不敢隨便言語,就連呂不韋也只是默默的接受了嬴政宣判!
嫪毐已死,太后被囚,呂不韋遭驅,現在秦國的大權完完全全的掌握在了年輕的嬴政手中!而且對嫪毐的冷血,對呂不韋的寬宏,對茅焦的善用,無一不宣示著他,嬴政,已是一個成熟的君王!
“大王萬福!!”群臣跪地齊聲的參拜,他們是臣子,而嬴政是王!
穿著寬大奢華的冕服,嬴政站在玉階之上俯視著臣服與自己的臣子們,可是他卻並沒有預想的那樣高興。
今日李斯依然沒有參加議政,已經第三天了,難道李斯打算一輩子都不見自己了嗎?難道李斯就打算這樣撇清他們之間的關係嗎?憑什麼?明明先做錯的是他啊……
沒有說話嬴政轉身便向內殿走去,他不要放開李斯,絕對不要!即使李斯不愛他,就算李斯別有心思,就算……無論怎樣,嬴政都不想放開他……
時隔了好幾天,可是嬴政還是清楚的記得茅焦說的話。
茅焦說,李斯和甘羅關係匪淺……
茅焦說,李斯入秦是別有用心……
茅焦說,李斯根本一點都不愛他……
茅焦說,這一切都是李斯的局……
明明不想相信茅焦的任何一句話,可是腦袋卻是在止不住的懷疑,也控制不住自己派人去監視李斯。
若是茅焦說的不是真的,那李斯為什麼會任由甘羅擁抱,為什麼甘羅說不要相信嬴政的時候不反駁他?若茅焦說的不是真的,為何李斯會因為甘羅而對他怒吼?若不是真的,那李斯為何要哭泣?
三天了,嬴政收緊寬袖之下的手指,三天沒有見到李斯了,不管李斯是怎麼想的,嬴政已經不能放任他不管了,現在此刻,嬴政必須要見到李斯!
在內殿之中嬴政快速的脫下繁重的冕服,換上簡潔的便裝,他要見李斯!
“大王!”
剛邁出宮殿,急促的嬴政就被王賁擋住了前行的腳步。
“讓開,有事明日再說!”
總是嬴政的語氣嚴厲,可是王賁依然擋在嬴政面前,“啟稟大王,王賁抓獲了一名韓國間諜,而且查獲一些東西。”
聽到王賁此言嬴政這才是頓住了身形,“回宮說話。”
雖然李斯已經被拜為客卿,不過並未換過府邸甚至連牌匾也不曾換過,李斯冠著客卿之名,住著長史之屋。
已經三日了,自從那夜之後李斯已經昏睡了三日了,不過對於渾渾噩噩的李斯來說,三日還是一日在他的感覺中都是一樣……
輕輕推開房門,正午刺目的陽光讓李斯一時睜不開眼來,臉頰上的傷痕已經淡的看不出了,久久未見陽光的面板蒼白的讓人心驚,虛弱,就是現在的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