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寬便問我要不要跟他同住。“享受家屬待遇,”他邪邪地說。我揉揉被籃球砸痛的頭,“你要是好好問我,我就來和你住。”球隊發給楊寬的一網兜訓練球如雨點般砸過來,我撿起沙發上小破機抱頭鼠竄。
到天台給我媽打電話,“媽,今年暑假我不回去了,楊寬來我們這邊了,兩年一次的大學生籃球聯賽呢!怎麼著我也得看他打完整場比賽再說啊。嗯,八月份我也不回去了,我聯絡好了律所,到時候去那邊實習呢。”
楊寬在客廳轉了一會花式籃球,大概是覺得沒意思,又出來尋找我這個小觀眾。天台上的落地窗玻璃都是透明的,仗著不會掉下去,使勁把我往一個小角落裡擠。“大熱天別往我身上湊,咦,汗味兒。楊寬你髒死了!”
就這麼一句話刺痛了大少爺的玻璃心。為了報復我,楊寬後來又趁我洗澡時,惡意拉開門,把自己球衣掀開,像個暴露狂一樣,衝過來狠狠擁抱了我兩下。我裹上小褲衩,在酒店房間追了他至少三百米,像湯姆與傑瑞。後來我玩累了,往地上一躺,“啊,不玩了,”手臂遮住眼睛,“總是不能夠讓著我。”
“哭了?”楊寬走過來踹踹我。見我不動彈,又坐到旁邊觀察我眼睛。“真哭了?這麼不經逗,一會就能哭。”
我只是有點生理性溢位,背過他擦了擦累得溼溼的眼睛,側身打了他一下,“走開。”
楊寬忽然俯下身來,雙手撐著地,整個人籠罩到我身上。
“走開……我又要洗一遍澡了。”
楊寬像條野狗一樣,威脅地將我全身上下聞了個夠,見我害怕的樣子,滿意離開。“活該。那就再洗一次。誰叫你膽子大了,連我都嫌。”我含淚詛咒他,“混蛋。”
楊寬坐在地上撩我,一根一根揪我的頭髮,“喂,周灼,要不要出去玩。”
“又去KTV啊,我都有陰影了。你的朋友消費水平太高,我配不上他們。”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我決定實話實說。
“是他們配不上你。”收拾出一堆衣服來扔到我臉上身上,楊寬站得高高的,居高臨下俯視我,“跟我出去,這趟準沒錯。”
☆、第 4 章
原來楊寬所說的出去玩,是跟他的教練和隊友們一起喝酒。從他們見了面握手和擁抱的姿態可以看出,楊寬是真心喜歡他們,這是很不容易的,如果你真瞭解他,便會明白,這世上的東西,能讓楊寬喜歡,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覺得楊寬今晚的眼睛特別美麗,喝了酒,在夜店包廂燈光下,透過那些瘋狂旋轉的光和影,無聲地凝望我。好像他是來自很遙遠地方,心裡藏著很多傷心事,有許多話想對我說。可是我一走近,那些幻象就消失了。
“周灼過來,”楊寬打了個酒嗝,粗魯地充我扔過來一隻空酒瓶子。我排開萬難,甫一過去,就被按倒在沙發上,冰涼的杯沿摁上來,灌了一大口冰酒。
“咳咳,嗆,”眼睛看不清,手忙腳亂踢打他。這種淺度數的葡萄酒兌西梅汁還挺好喝的,一會兒過後,我留戀地舔舔嘴唇。
“呵呵,”楊寬輕笑著按住我下巴,重重地擰了一下。“賤。”
“楊寬,楊寬,你喝醉了嗎。”
“我從來不醉。”
楊寬的兄弟們聚上來,噼裡啪啦扔過來好多酒令和骰子。楊寬被圍坐在他們中間,身邊擺滿食物和籌碼,不時回過頭來望我一眼,再揮舞手臂繼續玩,神采飛揚,哈哈大笑。他在一段時間內每押必中,一段時間後又逢賭必輸,都不怎麼在乎。叼著煙,四處往他的兄弟們身上灑雪茄,一隻木匣空了,就叫另一盒,伏特加威士忌上了十好幾輪,他們說只有膽不夠的人才喝龍舌蘭金和香檳。
球隊的年輕壯漢們怒吼著,將潑了一身酒水的楊寬推到我面前。楊寬一把將我摟到他胸口,揉著我脖子,一字一句慢慢說,“周灼,我快瘋了。我快瘋了,你知道嗎?”
我不清楚楊寬是怎麼躺在我身邊,十好幾個大老爺們又是蜷在一起抱成一團睡了多久。到後來我也被教壞了,胳膊上掛著一串酒瓶子,肩膀上扛著楊寬手臂,隨大流慢慢地從夜店滾出去。一群流浪漢攔了數輛計程車,殺到長安街。那時候還沒有什麼國家大劇院,我們在空無一人只剩哨兵的街道上從東到西,百鬼夜遊。
那晚的天 安門是我見過最美的天 安門,不是紅色,而是黃色,城門樓子抹了蜜似的。“我見過最美的天 安門,”我喃喃地念叨著作家的話,飽含熱淚地感動。有什麼東西盛開了,我不知道。我從未像那一刻一樣意識到我的青春就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