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又扭頭去問小鹿:“我不攔你,你就真幹?你瘋了?”
程廷禮輕描淡寫的答道:“小鹿長大了嘛,臉皮還能總那麼薄?況且有些事兒,你不教,我不教,何若龍還會教,防不住的。”
程世騰變了臉,聲音也高了:“別提何若龍!噁心!”
程廷禮聽了這話,饒有興味的對小鹿笑道:“看不出來,你這大哥還是個醋罈子。”
小鹿看著這父子兩個,沒有話講,只感覺他們父子一脈,全是黏黏糊糊的,鋪天蓋地的往人身上貼。一貼就是劈頭蓋臉,油膩膩溼噠噠,甩也甩不脫、洗也洗不淨,簡直能活活憋死人。
他現在沒有要死的意思了,但是隨著頭腦漸漸的清醒,讓他給這麼一對父子當兔子當玩物,他也是萬分的不甘心。一雙眼睛慢慢的睜大了,他看看程廷禮,又看看程世騰,看到最後,他作嘔似的一哆嗦,哆嗦出了一聲冷笑。
冷笑過後,他伸腿下床,忽然感覺自己像是恢復了幾分力量。拉開包廂房門走出去,他大踏步的走到了車廂盡頭。車廂盡頭開了車窗,涼風呼呼的灌進來,正吹著他的臉和胸膛。
要回天津了,到了天津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局面,他預想不出。對待程氏父子,他總希望自己坦坦蕩蕩,順服就是順服,造反就是造反,無論好壞,不要藏掖。
然而現在再看,他想自己大概還是太幼稚了。
正當此時,有聲音在他身邊驚訝的響起:“呀!您怎麼在這兒站著?這兒風多大啊!”
他聞聲扭頭,看到了李國明。
於是他想:“我再這麼傻下去,將來就成他了。”
☆、第一百一十章
火車在凌晨時分進了天津,車裡的人倒是不甚疲憊,因為專列安靜,只要上頭別派差事下來,那麼偷懶休息是很容易的事情。
“上頭”統共有三個人,老爺和少爺,再加一個小鹿。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個關係,反正看著像是一家三口,這麼長的一趟專列,他們三個人縮在一間小包廂裡,能夠長久的一聲不吭、一面不露。
及至火車進了站,包廂門一開,老爺先出來了,單手插進褲兜裡,老爺一路走得搖頭擺尾,下車之前還吱溜溜的吹了一聲口哨。老爺身後是小鹿,小鹿腰背筆直,垂著眼簾走路,外面天還沒大亮,路燈光芒透過車窗在他臉上一晃,可見他那濃密的長睫毛在細膩緊繃的面積上投下陰影,神情太冷和硬了,看著簡直不像個真人。小鹿身後是少爺。少爺沒有前頭那兩位的精氣神,整個人看著有些頹,一步一步走得拖泥帶水。
警衛團在月臺上列了隊,夾道護衛著這麼三位人物下火車上汽車。汽車隊伍直奔意租界,速度倒是快得很,車隊開入公館院內之時,天色還只是微微的亮。
小鹿跟著程廷禮走入樓內,在進門的一瞬間,他想:“又回來了。”
程廷禮在樓梯前停住腳步轉了身,問小鹿道:“火車上沒睡好,再跟我去歇一會兒?”
小鹿遲疑了一下,隨即答道:“我不困,想和大哥說幾句話。”
程廷禮皺著眉頭一笑:“好,別說太久,我在房裡等你。”
程世騰的臥室在三樓,他把小鹿帶進房內,然後眼巴巴的問道:“小鹿,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小鹿脫了外衣往衣帽架上一搭,然後走到靠牆的一排沙發上坐了下來:“沒話,就是累了。你這兒能不能讓我清清靜靜的睡一覺?要是不能的話,我就回他那兒去。”
程世騰立刻答道:“能,能!你上床,我不鬧你,你上床躺著。這兒坐著不舒服。”
小鹿起身走到床邊,脫了皮鞋爬上床去。背對著程世騰躺好了,他閉了眼睛,貌似是在睡,其實只不過是閉目養神。程廷禮他是完全控制不住的,但程世騰似乎還懂一點感情,應該不會太過分的逼迫他。
身後床褥向下一沉,他知道那是程世騰也躺了上來,隨即腰間一暖,是對方鬆鬆的摟了他。
雙方如此躺了片刻,正是靜謐安詳之時,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敲響了。有年輕的聲音隔著門板說道:“鹿少爺,軍座讓您過去呢。”
小鹿沒開口,程世騰欠身提高聲音答道:“他睡著了,醒了再去!”
門外來人答應一聲,領命而去。可不出十分鐘,那聲音又回來了:“大少爺,軍座讓您把鹿少爺叫醒。”
程世騰裝睡,一聲不吭,照理來講,沉默也是一種答覆,門外的副官不可能聽不懂,然而此時來者很執著的輕敲了房門,一聲接一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