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軒點頭,他已經幾個小時沒有進食進水,聲音沙啞:“沒有鉛中毒?”
醫生看他一眼,解釋道:“子彈用的是覆銅鋼,鉛彈芯,但子彈很小,他沒有明顯的鉛中毒反應,為了以防萬一我們給他注射了緩衝劑,如果你還不放心以後可以多給他吃些豆類食品,他現在已經被推進病房,你們可以去住院部看看他。”
蕭明
軒謝過醫生,轉身上樓。因為身份特殊,醫院應警方要求開了間單間,宋楓正臉色雪白的躺在床上,一旁擺著儀器,頭頂吊著注射液,血袋混合藥劑順著透明的管道流入瘦削的身體,他緊緊閉著眼,胸膛輕淺的起伏,在呼吸罩上留下了一層白霧。
他還活著,蕭明軒握住他的手,緩緩撥出一口氣,還活著。
這件事第二天以新聞的形式出現在早報上,說是黑幫發生小股火併,其中一方是當地勢力,另一方身份不明,只知是兩名華裔男子,一死一逃。
訊息從泰國傳到馬來西亞已是中午,陽光並不毒辣,但格外悶熱,似乎在醞釀一場大雨。符山銘坐在書房的高腳椅上,嘴角帶著淺笑,一字一頓:“死了?”
眾人大氣不敢喘一下,外面正值高溫,他們卻不得不被迫體驗一遍極北的寒冬,其實訊息昨晚就傳來了,只是還沒得到證實,他們也就沒敢上報,一直拖到現在。
符山銘掰著手指,慢條斯理的問:“我不是告訴過要留活口麼?誰動的手,人呢?”
“也……也死了……”
符山銘沉默。
眾人的頭垂得更低。
符山銘一點表情都沒有,半晌才問:“另一個人呢?”
“跑了。”
“嗯,繼續追,這次若也死了……”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眾手齊刷刷一抖。
“都給我滾。”
符山銘一動不動的坐著,表情出奇的平靜,眼底的冰冷卻怎麼也遮不住,那人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是否痛苦或者說了什麼……這些他完全不知道。
他死了,自己不能折磨他、不能凌虐他、甚至連見都見不到……他的表情終於一寸寸扭曲起來,起身把周圍能砸的全砸了。
邵家一直盯著這邊的動靜,訊息傳過去時邵修傑剛剛從公司回來,天際的陽光徹底被烏雲遮住,悶得能讓人窒息,但溫度較白日降了些,柳雨雙想在花園喝茶,讓他先去等她。邵修傑走向小圓桌,正要落座就從手下口中得知這條訊息,猛地僵住,足足兩分鐘沒有一點反應,接著重重跌坐在了椅子裡。
“老闆!”
邵修傑揮手示意沒事,臉上一片愣怔,他活到現在做過許多決定,有對有錯,但他一向敢於承擔後果,從沒後悔過,可現在僅僅過去一天
,他卻覺得後悔,後悔放任那人離開。他不是心軟的人,也不是脆弱的人,但那個人死了,他的心卻像是被掏空了一樣難受,他至今仍能回憶起和那人相處的許多細節,鮮活的就彷彿昨日之事,他望著眼前的圓桌,他們也曾在這裡喝茶,那時說過什麼……對,他記得那人說……
——我那麼愛你,修傑,我那麼愛你。
他猛然伸手蓋住了眼。
柳雨雙走過來,吩咐傭人把茶具放好,倒上兩杯紅茶:“怎麼了修傑?”
邵修傑放下手,表情麻木,過了很久才問:“你會念詩麼?”
“詩?”
“中國的古詩,我記得小楓以前說演戲的日子每天都是戰場,他有一天晚上曾開玩笑的唸了一首詩,叫做留別妻……”
“哦?是什麼?”
邵修傑陷入沉思,似乎還能看到那人站在快艇對他揮手告別:“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移。歡娛在今夕,嫣婉及良時。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柳雨雙似懂非懂,奇怪的看著他,耳邊只聽一句極輕的“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她微微一震,竟覺得他語氣裡的感情是真的:“你今天很奇怪,到底怎麼了?”
“我發現我愛上了一個人。”
柳雨雙握茶杯的手一頓,他們之間是利益關係,沒有真實感情,聽到這裡倒不怎麼惱火:“誰?”
邵修傑不答。
柳雨雙看他一眼,換了問法:“那……什麼時候發現的?”
邵修傑還是不答,但表情不再麻木,那本該平靜的眸子裡都是承受不住的悲傷,有那麼一霎那柳雨雙甚至覺得他會哭,但緊接著他便起身走了,緩步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