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拍拍我的肩膀,“活著總比死了好。”
我看他離開。
將車重新開上車道的時候,我把車窗開啟一半,冰冷的空氣灌進來,吹拂著我的臉,吹進我的眼睛,“你在我眼裡就跟我兒子一樣,別人不心疼你,難道我還不心疼你”,周江說的這句話忽然在耳邊響起,我眨了眨眼睛,那裡被冷風吹的幾乎要流淚了。
將車停到公司的寫字樓,剛回到辦公室,助理就急匆匆的撲過來,向我急急彙報一個專案合約出現爭議,專案部經理同對方公司已經吵得面紅耳赤了。
我過去的時候,正碰見對方公司的經理怒氣衝衝的摔門而出。
也難怪周江總是喊太累太累。
我同專案部經理仔細談了談,原來是條款上存在爭議,以及我方人員鑽了條款空子,讓對方損失一筆錢,對方前來理論,被我方冷嘲熱諷一番後離開。
對方是個小公司,如何憤怒也撼動不了我們分毫。我只讓專案部經理就出言不遜好好像對方道歉,其它的不提,就是預設他們這麼做事對的。這種事情,在業內,本就是打嘴皮子仗,誰也不會把得到的好處吐出來。
只是三天兩頭的糾紛,也著實有些麻煩。
將手頭幾件要緊的事情安排清楚,我電話請示周世程的助理,提拔兩名年輕人挑大樑,助理爽快的同意,臨掛電話之前卻不免調侃:“獨擋一面是好事,怎麼將這麼好的機會讓給別人。”
我早已不想奢侈的生活,機會於我便沒任何用處了,“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嘛。”
“你也不過三十五六,哪裡見得出老來?”
又寒暄幾句,將電話掛了。
未老先衰,恐怕說的就是我。
人死心還在。
是不是說的就是周江?
我有老境蕭條之感。
那句“活著總比死了好”卻深深記在心裡了。
晚上回家,坐在電視機前,如同過去一般搖著臺,一秒鐘一個畫面,有嬉笑怒罵,有悲歡離合,窗外如今無雨,全是冰。那空氣味道中的味道,告訴我,新年又要來了。
於臨安敲響門的時候,是十一點半,我從貓眼裡看見他那張微笑而虛偽的臉,卻連過去的掙扎都不再有。
“怎麼連一句歡迎詞都沒有?”他微笑著抱怨。
我依舊默不作聲。
他目的明確的來解我衣釦,從上至下,一顆接著一顆,一邊笑著看我,一邊手上悠然行動,食指的指甲前端在胸口上碰觸著滑下去,滑了下去,我倒吸了口冷氣……
………
我趴在床上,伸手從抽屜裡摸煙,只剩下一根,打火機裡也只殘存了一丁點液化氣體,擦動了好幾次,才勉強將煙點燃——這樣子實在有點頹廢,且狼狽。等第一口煙從嘴裡吐出來,我露在被子外的半個背終於感覺到了涼意——那種在做愛的時候,即使沒有開空調也不會在意的冷。
但我仍然不想說話,只用那隻沒有夾煙的手反過去,將揉成奇怪線條的被子拉上來一點。
“真是無聊。”他說,笑著的,又冷冷的。
接著床墊在一陣下壓後又是一個上彈,他站起來,將自己著裝收拾整齊,啪的一聲,門關上了。
我自嘲笑笑,用夾煙的右手撐起額頭,喃喃的重複了周世程說的那句話:“活著總比死了好。”
只可惜我性格並非柔弱,否則定要為於臨安隨便一句話死一百次了。
………
我與於臨安的關係就成了這樣,偷情,在他那小兔子一樣的男朋友永遠不可能知道的情況下。
我知道於臨安是怎麼想的,他總是深知自己魅力的,深知我對他的痴迷,他所做的不過是踐踏我,讓我一次又一次的認識到自己是多麼的可悲。
我是可以抗拒他的,卻最終選擇了放棄抗拒。
周世程說的對“活著總比死了好”,我寧願被於臨安羞辱,無論用什麼手段,也不願最終像周世程那般後悔。
悔不當初毫無意義,只是空悲切。
我與他距離最近的時候是在床上他毫無感情的進入我,最遠的時候,他在那遙遠的地方,吝於看我一眼。
儘管辦公地點同於家這樣近,碰見的次數這樣多,他的眼裡,也總是沒有我。
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角色,也自知無力改變。
但至少我還有偷情的權利。
這種關係一直持續著,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