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被擦去。只是愛沒有了而已。
陳蘇木不是很明白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釋然,既沒有全然的遺忘,也沒有全新的開始。過去與現在如同一支奇怪的雙人舞,兩人的手臂緊緊交纏,卻在各自的世界裡做著屬於自己的動作。
就如同他不明白自己與謝沉鉤之間這場不著痕跡的開始,與莫名其妙的結束。還是說,這根本不能算是一場開始與結束?他忽然發現自己沒有答案。他覺得這一切就像張鋪開的畫紙,畫著潘桐的那邊已經落筆蓋章,而畫著謝沉鉤的這一邊卻只有個模糊的輪廓。畫畫的人拿著筆在紙錢躊躇,不知是該繼續還是該擦除。
他在想,那是一個怎樣的色彩呢,灰色太沉悶,黑色又太絕對,就像半夜醒來時窗外瀰漫的夜色,冥冥裡透著遮不住的光。不知何時穿過他空白依舊的身體,在心底凝成一小灘墨,稍微一研磨,便要成為雋永的馨香文字。
他掏出手機,調出螢幕上熟悉的數字。已經多久沒有撥出這個號碼,最近一次大約是半年前,自己無意中撥出的,那時的謝沉鉤依然保持著剋制的關心。這麼久過去,一切又會是什麼樣子?他心裡沒底,卻又固執的點開資訊箱,飛速按了一串字。正準備傳送,手指卻在傳送鍵上停滯了。
他想了想,刪掉那條資訊,按下撥號健。
“蘇木?”沒有聽到熟悉的嘟嘟聲,那邊幾乎是在瞬間接了起來。
陳蘇木嚇了一跳,那一瞬的感覺太奇妙,彷彿兩人間的通話從未間斷。
“蘇木嗎?”謝沉鉤的聲音溫和低沉。
“啊,是我。”陳蘇木反應過來,忽然覺得輕鬆,“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接。”
“我正好要打電話,剛拿出手機就看到你的來電。”謝沉鉤語帶淡淡笑意。
“電話急嗎?”陳蘇木握著電話匆匆走進防火通道。
“你先說。”
“那我佔一會兒你的時間。”陳蘇木掩飾的笑了一下,靠著牆慢慢深呼吸。“謝老師,”他努力說得很慢,“我想你。”
電話那頭一時沉默。防火通道里沒有其他人,安靜得像在水底。陳蘇木握著電話,覺得莫名的緊張,一隻手不自覺的握起來。空氣逐漸凝固,他甚至覺得自己能聽見凝結時的小小響動,極輕微,又彷彿什麼在破碎。
“我也想你。蘇木。”
低沉的聲線,帶著一貫的靜水深流,更像一聲甜蜜的嘆息。
陳蘇木彷彿看到一朵花跌落深潭的瞬間,舒展的花瓣滑入清涼的水流裡,盪開一陣溫柔的漣漪。
“我現在不能確認什麼。”他聽見自己急切的說,彷彿身後有什麼在追趕自己,“你說的那些,我分析過,卻沒辦法分辨得清,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謝沉鉤輕柔的笑意沿著電話線傳遞過來,“從什麼時候開始?”
陳蘇木一愣,隨即也笑,“不知道,大概在我還不知道的時候。”
“那理想呢?”謝沉鉤的笑意明顯帶著揶揄。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陳蘇木頓時嚴肅起來,“那是我的理想,跟你沒有關係。”
謝沉鉤沉默著,但陳蘇木並未停留,一鼓作氣的說了下去,“我只想這個時候的事情,今後怎麼樣,我想不了那麼遠。”
“只要我們想要在一起,無論我們各自走哪條路,都能在一起。”
理想不是不愛的理由,如果我們以後因為某些理想的因素而分開,那一定是因為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感情早已悄悄腐爛。
謝沉鉤握著電話在玻璃窗前無聲的笑了。年輕人的心意總是出奇的一致,剝離了冰涼的理性,帶著熱氣騰騰的能量。他想起自己生命裡擁有過的情感,那些看似理智背後的情緒化與不信任。
“好。”他笑著說。他已經成熟,能夠看清自己的過去與現在,能夠為未來而承諾。而他同樣選擇了信任電話那邊,嘴角還有點孩子氣,卻擁有一顆堅定心靈的年輕人,願意在他成長的路上結伴同行。
“好,我們一起。”他重複著。堅定低沉的聲調像此刻窗外恰到好處的陽光,穿過數千光年的距離,照著他,也照著電話那一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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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池老闆的局 。。。
小實習生匆匆跑過來,說總編找。
謝沉鉤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樑,淡淡說了聲謝謝,關了電腦螢幕起身。報社走廊複雜如同八卦網,他想起陳蘇木曾開玩笑說設計這樓的建築師當初一定算卦的出身,此時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