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真打斷他的話,“的確,就在母親頭七過後那女人就進來了,牽著個三歲大的孩子,我不該遷怒嗎?是你給了我遷怒的機會。看來這件事情你無法平心靜氣和我談,那就作罷吧。”
反正……那鑰匙也無用了。早上他就讓鎖匠換了鎖,本想著要是父親痛痛快快交出鑰匙來,他也不會這樣惡言相對。明知道都是些妄想,他還願意去試一試。他本來就不可能讓他父親承認他的錯。
走上三樓的樓梯,楚凌簡就站在拐角處等著他。
剛剛才因他爭吵過,楚凌真不想看到這張和他那個母親極為相似的臉,裝作看不見繞過他就要抬腳上樓。
楚凌簡卻拉住他的手,將他扯得踉蹌了幾步,才扶著扶手穩住身體,就被壓在扶手上,不得動彈。
“你幹甚麼?放開。”
楚凌簡像是聽不到,細細地專注地看著他臉上的神情,隨著他鎖緊的眉頭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笑彎了眼睛,喃喃說道:“這樣看起來好多了,你總是木著臉對我,我看了,心裡不舒服。”
他眼裡的情感太過複雜,楚凌真說不出來,只覺得被壓得背部生疼。他的手角度不夠,便曲起膝蓋狠力頂上去,聽到頭頂一聲悶哼,兩人分了開來。他整了整衣服,也不看被撞得靠在牆上的人,挺直背脊拾級而上。
才安靜了沒一陣子,居然又開始發瘋了。
楚凌真想道,一邊鬆了鬆領口,一邊開了房門,背後跟來的腳步聲隱沒在地毯裡,他轉身,果然看見那個陰魂不散的身影。索性就站在門口,倚在牆邊,掏出香菸點燃,吸了一口說道:“說吧,你又要幹甚麼。”
煙就叼在嘴上,他涼涼地看過去,竟是看到一副委屈的模樣。心下一陣好笑,他夾起煙,吐出的菸圈散於空氣裡,在兩人之間升起一道迷濛的薄膜,楚凌簡像是有些受不住,揮了揮手要揚去煙霧。
“我只是想告訴你,王姨已經燉好了雪梨川貝,我給你端到房裡去了。你吃了就早些睡……”
“不要再進我的房間。楚凌簡,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楚凌簡不說話,隔著霧氣盯著他。楚凌真挑起眼角回視,毫不在意對方眼裡的氣憤和另一種莫名的東西。手中的煙燃到末尾,他低頭掐滅。
掉落的灰燼在雪色地毯上顯得突兀而刺眼,楚凌簡終於退後一步,低聲說道:“你早些睡。”說罷轉身離開,帶上了門。
楚凌真吃吃笑了起來,扶著額頭有些搖晃地進了浴室。
他許久未歸,房間裡的被褥是他喜歡的那一套,浴室裡的洗漱用品全換了新的,倒是他從小就習慣用的沐浴乳沒變,依然是他母親喜歡的李子甜香味道。
想來是王姨一直都記著他的習慣,重新給他買來的。
穿著浴袍,一隻手用毛巾擦著頭髮,他開啟顯然還是溫熱的燉盅,雪梨的核已經挖掉,裡面是搗碎的川貝。咬了一口雪梨,裡面川貝的味道已經滲透,又苦又甜,漸漸苦味消淡,舌尖嚐到甘味。
和母親以前做的味道一模一樣。
楚凌簡在他門口站了許久,聽見腳步聲便轉過頭去,溫和說道:“王姨,你來了。”
“怎麼又站在這裡?真少爺他不是回來了嗎。都多晚了,快回去睡吧,明天你還要去公司呢。”
楚凌簡搖搖頭,說道:“沒事,我過會兒就回去。對了,哥哥他應該喝完睡了,燉盅還在裡面,你要不麻煩就進去收了吧,省得他明天又忘了。”
王姨看看他,嘆了口氣,拍拍他的手,“好吧,我收拾了出來你就該去睡了。”
他原是想著等到楚凌真睡著了便偷偷進去看看的,只是才將手搭上門把,就想起剛剛那句警告。楚凌真對他狠得下心,說過的狠話對著他總是會實現,要是讓他知道他進去了,以後更是防著,大約連身也不能近了。
他只敢在他不在的時候,睡在他房裡。
抱著那張洗過多次,只剩下洗滌劑味道的被子,回想起第一次聞到的那股果實香氣。
他的一句算不上嚴厲的警告,已經讓他不得動彈。
王姨出來的時候,看他仍舊呆呆看著微開的房門,無奈笑道:“他已經睡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晚上踹被子,也不知他一個人住的時候怎麼照顧身體的。不用太擔心,他那脾氣去去就沒了。”說到這裡她也覺得有些心虛,便對他笑笑,下樓去了。
楚凌簡怎麼不知道她只是在安慰,楚凌真那脾氣,對別人的確是去去就沒了,他大概是為數不多的,讓他憎惡到底的人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