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瑒木然的拿開臉上的毛巾,手移到床外,鬆開,某種粘黏落地的聲音,讓他胸口一陣噁心。蔣煦坐到了丁瑒身邊,因為光線被遮擋住,已經長時間適應了黑暗的人臉上有了一瞬的舒緩。
“你都睡了兩天了,這是我家!”
“我錢包,你自己拿。”
聲音嘶啞的厲害,丁瑒抬手指了指被蔣煦從地上撿起掛好的外套,蔣煦臉上一黑,“我不是問你要房費!我是怕再這麼下去你要變屍體!”
丁瑒聞言忽然瞪大了眼睛,掙起了身子“哇”的一聲吐到地板上。正看報的Matt聽到樓上動靜起身上樓,看清臉色不好的愛人正幫床上的人拍背,轉身去拿了清理工具。
“Johnny,這樣不是辦法,他不吃不喝兩天,再吐下去會胃穿孔的!”Matt拖著地,對蔣煦道。
“問題是我做了他吃嗎?”
“我叫Sting醫生來,他有注入流食的導管。”
蔣煦捏著額角直搖頭,Matt走過去攬住他,在他額頭上親了親,“不要擔心,這對於他是一件需要時間療傷的事,可是都會好起來,我們做些可口的飯菜,中餐好麼?你不是說,中式的粥很養身?”
蔣煦看了一眼已經吐完了臉色煞白的丁瑒,回抱住自己的愛人,“他的傷,不是隻養身就好得起來。”
晚餐時蔣煦還是煮了鍋粥,猶豫著要不要端上去試試看,Matt已經喊出了聲,“Jo;他起來了!”蔣煦回頭一看,果然,丁瑒光著腳,一步步挪下了樓,兩天只進過水的身體有些搖擺,落著鬍渣的下巴削利了稜角,他走到蔣煦面前,用嘶啞的聲音訴說自己的請求,“請你,幫我買張飛機票,儘快。”
上個月預定了一批暴公仔的商家不允許延遲發貨,莫穎浩實在推不掉,只能趕製最後的幾個,一向不會容易出差錯的他,廢了10件的布卻只做出6個說的過去的成品,手指上已經多了好幾個創口貼。
和齊越的聯絡一直沒斷,但從事發到現在已經快四天了,丁瑒依然音信全無。齊越準備買機票飛一趟加拿大,莫穎浩沉浸在憂慮擔心中,除了開著機等可能來的電話,其他仍然什麼也不能做。
趕在小商品市場關門前送了貨,卻又因為忘拿了手機折回家了一趟,路上太過匆忙,險些和一輛計程車發生碰擦,司機搖下窗戶大罵,莫穎浩卻猛的去掏兜裡的手機,可是結果讓人失望,來電的鈴聲震動看來只是錯覺。
莫穎浩鎖好車在鐵門外唰了門卡,推開門就看到一樓住的租屋門口蹲著一個人,那人聽到開門的響動身子動了動,搖晃了一下卻沒能站起來。一樓的廊燈陳陽和房東交涉多次,卻始終沒有修好,莫穎浩在黑暗中走近了一步,那影子一動不動,卻能感覺得到他正看著自己的方向。莫穎浩心裡忽然嗵嗵跳了起來,某種熱切的期待令他兩步跑了過去。
“丁瑒?”
莫穎浩輕輕的喚著,如果他如願聽到一聲應答,哪怕只是發出一點聲音,他也能不這樣焦灼,可那個影子彷彿就真的只是個影子,一動不動,一聲不響。莫穎浩急急地掏出手機按亮了螢幕,微弱的光亮下,那一張神情萎頓的臉,不是別人…
莫穎浩慢慢蹲下身,藉著光亮去確認這張他忘不掉,而今再次近在咫尺的臉龐。丁瑒的臉上寫滿疲憊,看著莫穎浩的眼睛卻專注而沉靜,兩個人就在昏暗的走廊裡久久相望。
丁瑒想抬起手摸摸眼前這張臉,卻力不從心。那雙幽深的眼睛有著太多的情緒,歡喜,驚訝,期盼,丁瑒好久都不曾看到過這樣不掩飾情緒的莫穎浩了,好像做夢一樣…丁瑒極慢的眨了眨眼睛,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他努力牽動身上唯一還未麻痺的肌肉,嘴角輕輕揚起。
莫穎浩在丁瑒的笑裡聽到巨石落地的聲音,真的是丁瑒!這不是幻覺,他沒事,他好好的!真的是丁瑒!
開了門,莫穎浩把丁瑒扶進了房,彷彿是下意識的舉動,在丁瑒撐著牆壁站起來時,就伸了手,直到丁瑒站在了算是第一次真正走進的屋子,都沒鬆開。
環視了一週,狹窄的空間,簡潔明朗,知道是莫穎浩打理的,便哪哪看著都有他的印跡。莫穎浩得以在明亮的燈光裡看清丁瑒,心裡最後一絲的不敢相信終於釋然了,可是丁瑒臉上的傷……耳根一直延伸到下頜的一道刮傷,臉頰上也有兩處,下嘴唇上的一塊已經結痂,咫尺的距離還能看得清細微凹凸。丁瑒感覺到抓著自己手臂的手收緊了力道,轉過頭看著莫穎浩,意識到他的目光正聚焦在自己嘴唇上的傷,便半似安撫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