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堅定一會猶豫,跟做什麼艱難決定似的覺得好笑。艱難的挪了挪身子,把小桌子推到一邊,使喚莫穎浩道,“你過來!走近點兒。”
莫穎浩靠過去,陳陽指了指自己肚子:“幫我拉下衣服。”
“啊?”
“啊什麼啊快點兒,給你看個東西,褲子!褲子往下拉一點!嘶小心點!”
莫穎浩好不容易託著陳陽的身體把病服的褲子往下扒了扒,掀開上衣露出一截肚腹,便看到一條橫貫腰胯的傷痕。舊傷已有了些時日,傷處發白的皮肉已經糾結凹凸,橫亙在肚腹上,像一道立體的紋身。
“知道怎麼弄的嗎?”
莫穎浩驚訝地看著那道傷疤,搖了搖頭。
“我3、4歲的時候,一次我媽帶著我跟我姐上街——噯…好像沒跟你提過,我還有一姐——那會兒我們都快到家了,我媽遇到個熟人,就站馬路牙子上跟那人說話。突然衝出來一輛板車,就是那種三輪的,後頭是敞開能裝貨的那種。那上頭還坐著個人,衝到我們跟前時突然一把手把我拽過去了,我磕在那鐵皮上被他拉上車,肚子就是那時候被劃的…”陳陽摸著微小起伏的傷口,看著病床上的吊腳帶繼續說:“你說人從多大年紀開始記事兒呢?…我當時嚇蒙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卻記得車衝過來時我媽一把拽了我姐護在懷裡。我被抓到車上開走的時候,還看到我媽抱著我姐在那喊…後來好像是被關個屋子裡,記不大清,他們大人說是警|察把我救出來了的。回了家我天天哭,到上小學了都還跟我媽睡一塊,然後等再大點才慢慢反應過來,我那是被人販子抓了。那段記憶越來越模糊,但我媽護了我姐沒管我的那個情形,在腦袋裡邊兒卻越來越清楚。”
“我姐成績好,年年考第一,我是個皮猴兒,天天搗蛋被老師喊家長,那會兒來我們家的人都誇我姐,我就老背地裡欺負她,她卻總讓著我不跟我一般見識,但我越來勁我爸媽反而都不批評我,可我姐一做錯啥事我爸還拿皮帶抽過,我就覺得他們還是更喜歡我姐,不然怎麼都懶得管我?我姐高考那年過年,一桌子人又在誇她怎麼怎麼好怎麼怎麼出息,我媽給當時正在給我夾菜,我甩手就把碗砸了,我爸訓我,我就衝我媽嚷,我說我不是你親生的吧,你們當年把我找回來的時候有沒有做DNA檢查?我爸呼了我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打我…說實話,我現在挺高興他當時扇了我一巴掌的。”
陳陽停了停,轉頭看著莫穎浩,“我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我聽別人說了,我知道你肯定難受,我懂。可是他可能比你更難受,一秒鐘發生的事,根本都來不及過腦子,你卻為了根本無法控制的一秒鐘,花費十幾年去難受,划不來…我姐高考完就去了美國讀大學,家裡邊就剩我跟我爸我媽三人,我動不動就對我媽發脾氣…高考那會我爸腦梗塞住院,我媽天天往醫院跑還得瞞著我,她一個月瘦了20多斤我居然啥都沒感覺,等我知道的時候我爸都出院了。我爸後來跟我說,我媽那會為了瞞我,回家見我之前都在醫院化好妝,自己先對著鏡子笑半天,就怕影響我情緒…我爸還跟我說,我媽從丟了我那一天起就沒有一刻不再自責,她說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護好我,後悔當時沒衝過去擋住車…你知道我聽完那些的感受嗎?…我就是徹頭徹尾一混蛋…無時無刻不在惹他們生氣,這十幾年,我其實就幹了一件傻逼事,就是傷害最愛我的人。你看,就前幾天我還拿我姐氣他們,你說我不就一混蛋麼…”
莫穎浩不知何時已攬住了陳陽,他眼眶有些發熱,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拍著陳陽的背。陳陽靜靜地在他懷裡靠了一會,掙開他坐起來:“你別覺得欠我,你一點不欠我。你救過我的命,當時沒有拋下我跑掉,還擋在我前頭替我挨磚頭,我就發過誓一輩子罩你!”
陳陽緩了一會,重新操起勺子吃飯,見莫穎浩紅著眼睛還盯著他,嘟囔了一句“不過你也忒多事兒了,一件一件都沒個完…”
莫穎浩不好意思地笑笑,方才的傷感氣氛一掃而光,陳陽突然有點尷尬,低著頭認真吃起飯來不再說話,莫穎浩端了湯進了VIP病房裡特製的簡易廚房:“我給你熱下湯。”
陪陳陽吃完飯又說了會話,抬頭看錶已經快10點了,陳陽催他回去,臨走前他對莫穎浩說:“你失蹤的時候他比誰都急,沒保護好你他肯定也後悔,你就別生他氣了。”
莫穎浩低著頭,又慢慢笑起來說:“我也沒生他氣,可能,只是需要緩一下…”
“不值當的。”
莫穎浩看著陳陽一本正經的噓嘆,心情倒好了起來:“你幫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