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也是把口出此言的我當做不諳世事的小鬼吧。
我沒敢抬頭。直到他收回手放到原來的位置,我驟然急促的呼吸被翻閱紙張的沙沙聲掩蓋了。
這樣的安靜讓人能感覺到薄涼的溫度。盛夏的蟬還在聲嘶力竭的叫著。
——暑假就快要來了啊。我忽然想到。
天黑之前,我拎著一小袋銅鑼燒回到了公司,看到丹羽的時候萌生了一種今晚回不去我那狹小的單身公寓的預感。
“先生……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冷氣十足的辦公室裡只有他一個人,他穿著兔子形狀的長毛拖鞋靠在沙發上,映著燈光細細打量手指間捏著的一枚子彈,面前的茶几上擺著一把支離破碎的槍。我佯作無事的走過去把銅鑼燒遞給他,“先生你本來就怕冷空調就別開這麼大了。”
我關了空調,遠遠的靠著門口正準備開溜,他的聲音冷不丁的從我身後響起來,“慢著。”
我兩條腿通了電似的哆嗦起來。
“千光啊。”
一個比我高一截的黑影從身後包圍過來,我按在牆上的手指縫裡不偏不倚的□□了一柄手術刀。男人在我耳邊笑得我脊背發涼,“小闕好像不見了呢,嗯?”
“少爺……我,我不知道啊……”好死不死離門口只有一步之遙的我,被脅迫下只能欲哭無淚的轉過身來背靠著牆,看著他一手扶著我頭頂的牆壁一手玩轉著鋒利的刀,“他失戀了……就說自己出去走走……然後……然後……”
“然後就把一堆登錄檔都扔給他敬愛的老師了。”
“不是!然後他說他今天不回來了——”
——完了,越描越黑。
能從丹羽英俊颯爽的笑容中看到繚繞的黑氣,我只能憋著眼淚破罐子破摔的嘟囔,“我加班就是了……”
丹羽的臉只在我鼻尖不過幾公分的地方,我靠在牆上只覺得從脖子到腿都是僵硬的,全身冒冷汗大氣都不敢喘,突然他一隻涼涼的手捏住我的下巴,“忽然覺得這個角度看你好有趣啊。”
“哎,要親一下麼。”
我嚇得差點咬住他,看不出來這個會買偶像團扇的男人也好這口啊!但是你眼光太高深莫測了吧親誰不行非要親我!我可沒這癖好啊!再不濟少爺失戀還等您安慰呢!“先生別開玩笑我不是買了銅鑼燒給你嗎……”
“你就當開玩笑好了。親一下也比給你一刀來得划算嘛,聽話,乖。”
“……怎麼想都完全成不了一樁買賣啊!!”
迄今為止只親過女孩子的我根本沒法想象兩個五大三粗鬍子拉碴的男人接吻是什麼感覺,想想就覺得腦袋像被雷劈了。
我被他纏得暈頭轉向推又推不開,折騰半天他倒是忽然笑了,撐在牆上的那隻手反過來拉著我的肩膀勾進他懷裡,摟著我的後背安撫似的拍了兩把,“別哭呀,我又沒欺負你。”
我雙手捂著臉實在是不想跟他說話。
“好了不玩了,等會兒我們一起去把小闕找回來吧。”
被他放在一邊的我只能啞口無言的看著他換了衣服,輕描淡寫的把桌上那把組裝好的槍揣進衣服裡。
總覺得該提前跟少爺說一聲讓他叫好救護車什麼的,如果他手機打得通的話。
我們先是來到我和少爺分別的公園,丹羽在這邊粗略的看了幾眼就轉向了不遠處人聲鼎沸兵荒馬亂的歌舞伎街,看來他挺了解少爺的心情和習慣;挨著進了幾家燈影灼灼的夜店,一片狂歡的紅男綠女中也看不見少爺的影子,倒是把我嗆得不輕。
我一直不喜歡這種喧囂的地方,熱鬧之下好像掩蓋著什麼似的,虛偽浮誇讓人不痛快。第五家店依然搜尋無果,在進出著各種醉鬼的洗手間門口,丹羽怒極反笑地扯住我的衣領,露出一口夜叉一般白森森的牙,“他真的沒說他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我真不知道啊他就說他出去隨便逛逛……”
“千光,你二十二歲生日還沒過的吧,我記得。”他看似顧左右而言他,眼中的殺意比袖子裡的刀還亮,我眼淚都快下來了。
“您還記著勞您費心了……!!”我聲音裡不禁帶上了狼狽的哭腔,再這麼下去非把店裡的夥計招來不可,只能低聲下氣的勸他,“先生……少爺失戀了心裡不好受……您就放過他這一回……”
“失戀了是倦怠的藉口嗎,殺。”
他眼神凌厲的盯著我身後的某個方向,洗手間裡的人估計也覺得這人不好惹,乾脆把門都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