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儀說：“你多心了。”
沉默了許久，徐嘉儀又說：“雲杭，你很懂事，所以我願意解釋一下我的立場。假如我們毫無牽扯，我會非常喜歡你，因為你是個極聰明的孩子。遺憾的是，生活裡沒有假如。我不可能在感情上對你很公正，也無意強迫自己。我知道你渴望有人能夠替代你的母親，我很理解，但那個人不是我，我做不到。我想最明智的辦法，還是維持做禮貌的陌生人，這樣，彼此傷害的可能性是最小的。我的話你能懂嗎？”
雲杭說：“我明白，夫人。”
徐嘉儀看了他一會兒，低聲說：“雲杭，我很抱歉。”
雲杭垂下眼睛，“不是您的錯。”
………………
吃過晚飯，楚明仁來到雲杭的房間，摸摸他的額頭，皺眉道：“怎麼熱度又上來了，這個孫佑良，徒有其名，和江湖騙子沒什麼區別。”
寶珊笑著說：“少爺辛苦，老爺當然心焦，但是病毒感染，怎麼都要有一個星期的。”
楚明仁臉色緩和下來，“寶珊，我記得送你讀的是家政管理，不是醫科嘛。”
寶珊笑得更甜，“護理病人也是家政的一項啊。”
說著退下，並隨手帶上門。
楚明仁把雲杭連帶著薄被抱起，坐在寬大的扶手椅裡，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杭兒，想你媽媽是嗎？”
雲杭搖頭。
“你恨爸爸嗎？”
雲杭再搖頭。
“那就好。”
雲杭把臉貼在父親胸前，聽著父親的心跳，竭力忍住淚水。
楚明仁托起他的下頦，吻了吻他的眼睫，慢慢地說：“杭兒，兩天之後，家裡有一個大型聚會，爸爸需要你出席，你身體可以嗎？”
雲杭說：“可以的。我一感冒就會發高燒，有點嚇人，其實沒有什麼。”
楚明仁笑笑，“有些事，不好推掉。但如果身體實在不行，也不必勉強。”
雲杭堅持說：“我可以的。”
楚明仁說：“杭兒真乖。爸爸不會讓你太累的。”
雲杭知道那是父親五十壽辰的宴會，香港各界的頭面人物都會攜家眷露面。因為這個宴會，才推遲了去歐洲避暑的日期，也是因為這個宴會，徐嘉儀為他親自挑選衣飾。傭人們一直都在為宴會的準備工作忙碌，同時津津樂道地議論各家的奇聞軼事。雲杭不難想象，自己也會成為別人的中心話題。毫無疑問，父親是要藉此機會正式介紹自己，以楚家三公子的身份出場。
“爸爸，”雲杭有些羞怯地說，“我有禮物給你，在抽屜裡。”
楚明仁把雲杭放回床上，在書桌的抽屜裡找到一隻樸素精美的暗灰色紙盒。
他坐在雲杭床邊，小心解開透明的絲帶，開啟盒子。盒子裡是一隻摺紙雄鷹，昂首展翅，頗有氣勢，黑灰雙色紙，正反相疊，巧妙地襯出羽翼的細節。
楚明仁驚訝地問：“杭兒自己的設計？”
雲杭點點頭，眼裡露出驕傲的神色。
楚明仁嘆道：“杭兒真是聰明。”
盒子裡還有一張純黑色的卡片，正面，銀色的廖廖數筆，勾畫出兩三支風中蘆葦。反面，也是銀色，金石篆體豎寫的一行字：祝爸爸生日快樂，小杭。無論是畫還是字，筆觸都出乎意料的成熟和蒼勁。
楚明仁的心頭不明所以地痛了一下，俯身親了親雲杭的面頰，說：“謝謝杭兒。”
雲杭有些忐忑不安，“爸爸喜歡嗎？”
楚明仁微笑著說：“這麼美的禮物，又是杭兒親手做的，爸爸怎麼會不喜歡呢！”
一抹笑意在雲杭的嘴角盪漾開來。
楚明仁心上又是一痛，摩挲著雲杭的頭髮說：“杭兒是個有天賦的孩子，想不想將來學美術，當畫家？”
雲杭點點頭，想了一下，又搖頭，說：“我想設計遊戲。”
楚明仁開懷笑道：“好啊，杭兒設計的遊戲一定會上暢銷榜。”
………………
次日，雲檀在黃頁上查到一家兼賣摺疊用紙的日本書店，打電話把各式紙張都買了一套，命店家火速送來。
吃過午飯，雲檀興沖沖地讓艾瑞克把一箱子紙搬到雲杭的臥室，自己一屁…股坐在圈椅裡，讓雲杭疊東西給他看。雲杭把魚鱉蝦蟹以及蜻蜓螞蚱都疊了一遍，擺了一桌子，雲檀仍然半信半疑，不停地問：“真的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沒有照書上的圖案？你怎麼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