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盞燈火。“新年快樂。”陳沛青轉身仰頭,熟練地吻上面頰。“新年快樂。”李弄璋低聲應了一句。將他往岔路上一領,沒進了角落,唇齒交疊,像是吻不厭了。
☆、其八
陳沛青隨團出發的日子又延後了幾天,最後被定在了正月二十三,吃飽了元宵,再消磨幾日,就可以上路了。時間早已過了立春,三月出頭,杭城已是一派春天的面貌,日日都是晴朗,陳沛青提了一隻方方正正的箱子,天氣暖了,衣物就輕便了許多,隨身一隻雙肩包,帆布面牛皮底,舊而結實,又十分低調,裝著些怎麼都留不下的雜物。他沒有讓李弄璋送,公司早早地就重新運作了起來,他總是運籌帷幄的樣子,也走不開。劇院前泊著一輛大巴車,他徑直走了過去,正好是約好的時間,車上卻人數寥寥,端坐著幾張生面孔,他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接著就坐去了後排,剛將東西擱在行李架上,就又上來了一撥人,有男有女,個個相貌俊秀,嬉笑打鬧著將前排都佔了,坐下後又是呼朋引伴,像是要去郊遊了,這次的選人並不侷限於陳沛青所在的越劇團,還有其他幾家在杭州聞名的小型劇團,於是基本上都是不熟悉的。更是不會輕易過來攀談,有點暗中較勁的意思,可眼睛又都偷摸著四下掃視,將臉都認全了。又過一會兒,司機來了,將車穩穩地發動了,這時竄上一人,陳沛青一掃那身影就知道是蔡環,連忙將頭低下,縮在靠背後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氣短。蔡環偏偏眼尖,遠遠地就鎖住了他,一路走了過來,將行李堆在上頭,挨著陳沛青坐下,親熱地甩出一條胳膊將他攬住:“你怎麼了?掉錢了?”說完自己先笑了幾聲。陳沛青將肩膀一抖,可那隻胳膊還是牢牢地箍著,又不便發作,兩人畢竟還沒有撕破臉皮,只好挺直了:“沒什麼。”人已經到齊了,可並沒有將座位坐滿,前後左右都是空座,車子緩緩開動,前頭爆發出一陣歡呼,帶著響指與口哨,像是出征前的搖旗吶喊,於是就顯得兩人更加僵持。
“上次那件事,是我太激動了,沒有弄清楚,你的實力我心裡有數。現在我也進了,就當過去了吧。而且當時我鬼迷心竅成心絆了你,害你受了傷,我反而要給你道歉。”他忽然伸手將陳沛青拉住,弓著腰,盯住了他的眼睛,陳沛青一愣,出了一手心的汗,蔡環反而將他握得更牢了。他說的十分誠懇,咬字溫柔,甚至有了哄弄的意味,可陳沛青還是明明白白,他知道兩人不可能像過去那樣親熱,而且之前的感情也並不單純,說是師兄弟可又是情侶,藕斷絲連地擱置著,也沒人出來理清楚,於是到了現在就更加糊塗了,可就這麼躲避著也不是一個辦法,日後肯定有更多朝夕相處的時光,只好先答應了,回握住他,算是和解了,可在心裡還是畫了分明的界線。
剛將手鬆開,李弄璋就正好掐準了時間打過來了電話,陳沛青一慌,手在口袋裡胡亂掏著,頓時又鎮定下來,他想到李弄璋不會在電話裡說些過分親熱的話,於是就大大方方地接起,但還是稍微側過了臉,看著窗外繁忙的市井,將笑緊緊地屏在嘴角。“出發了?”李弄璋一邊與他說話,一邊還悄聲對誰囑咐著什麼,“恩,在車上。”“什麼時候到?”“很快的,一個小時不到。”“那什麼時候回來?”“少則幾個月,多則要半年。”“那自己當心點,有什麼事就打電話過來,”“沒事也可以打過來。”他又補上一句。“曉得了。你也少加班,錢是賺不完的。”兩人說話的腔調不知是怎麼了,像是熬過了七年之癢的老夫老妻,引得一邊的蔡環都有了好奇,不禁豎起了耳朵。“中途可以回來的麼?”“剛開始演出的地方都在省內,要是有空閒我就回來。”“回來記得說一聲。我這裡忙著,先掛了。”“恩。”剛將手機放好,陳沛青就見著蔡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於是連忙往耳朵裡塞了耳機,所幸裝聾作啞,歪過了頭打起了瞌睡,蔡環識相地沒有問,將頭側去了另一邊。
再下了車,是在杭州隔壁的紹興,越劇的萌生地,一群欣欣向榮的苗子被丟在這裡,要進行一次嚴苛的栽培,這才能跟著去全國各地跑。三三兩兩地走進了集體宿舍,兩人一間,陳沛青正好跟了蔡環。雖然覺得十分尷尬,可他也做不了主,只好提著行李走上去,房間門一開啟,這尷尬又更甚了,房間小,兩張床之間只有一隻兩掌寬的矮櫃,幾乎是要並在一起了,可蔡環卻很是自在,開窗透氣,又燒水泡茶,陳沛青看著他忙碌,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只好傻傻立著,實在熬不住了,就將電視機開啟了。
“剛才在車上,你在和誰打電話?”蔡環正將衣服一件件整理出來,他抬頭看了陳沛青一眼。“朋友。”陳沛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