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具體的就一概不清了。又坐一會兒就覺得無趣,乾脆又回去了大廳,雨果然還在下,與門衛打了招呼,就坐回了卡座,在手機上劃拉了一陣,餘孽的酒氣迷上了眼睛,拉住了外套,頭枕上了椅背,一下就睡過去了。
再醒了是被推醒的,眼一睜,迷濛一陣,就看見面前臨著一張男人的臉,“要鎖門了。”他彎著腰對著李弄璋笑,笑得很細,滲進了臉上的每道紋路里。“不好意思,”李弄璋趕緊起來,開啟手機看著時間,已經是九點開外了,“外面還在下雨麼?”“不下了。”他已經走開,站在門口,又朝裡望,等著李弄璋出來。李弄璋連忙跟上,出了門,見他背過身,開啟鏈條鎖穿過了門把手,鎖上了。“不是有個門衛大爺麼?”李弄璋問。“我練得晚,就問他要了鑰匙,讓他早點休息。”這麼一說,李弄璋就知道他是唱戲的了,也許就是剛才看到的在臺上的那一對,也許就是那個小生。“你練得可真晚。”“臺下十年功。”話裡聽不出苦楚,淡淡的。“你是來聽戲的?”那人轉過身,與李弄璋面對著。“是來躲雨的。”李弄璋老實說。“我看也不像,一身酒氣。”他輕聲調侃。你來我去,一時竟都不走了,站在簷下聊著,頂上有盞燈,散下熒白的光線,也許是因為面前的人剛卸了妝,於是就顯得很素淨,臉是尖臉,但不瘦,眉毛因為要上臺所以修過一段,眼睛大,鼻樑也挺,嘴唇略厚一些,但也不覺得太過突兀,剃了圓寸,頭髮毛茸茸地立著。“你住哪兒?”李弄璋問。“文明路上。”“離我家可有點遠。你都是怎麼回去的?”“地鐵啊,末班車可是十點半。”“我不認得路。”“我領你過去,就在附近。”說完就準備走了,他側了側脖子,李弄璋就看見了他頸側的一點胭脂,也許是上妝的時候濺上的。“你這兒,稍微擦一下。”他點著自己的脖子,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塊手帕,上面繡著一個字母,一看就是精貴的東西。用了就要洗,洗後就要還,一來二去,就不知要牽出多少事情。對方沒接,用袖子蹭了,又笑:“現在還用手帕,真是少見。”於是就邁步走了,李弄璋也不接話了,悻悻地又放回了口袋。
兩人走時不併排,一個在前頭領,一個在後頭跟,但李弄璋還是發現了,他要矮自己一些,衣服穿得厚,也看不出身形,但覺得應該是結實且柔軟的,畢竟唱戲就是唱唸做打練上來的。直到地鐵口,李弄璋這才又說了話:“你叫什麼?”“我?陳沛青。耳東陳,充沛的沛,青草的青。”沒細問,就直接說了名字,又斜眼看著李弄璋,是要他也介紹一下的意思,“李弄璋。木子李,弄堂的弄,朱元璋的璋。”見他眼珠轉了轉,正比劃著這個字。通明的燈光讓他將他又打量了一遍,穿著普通款的紅色羽絨衣,一隻斜挎包,修身的水洗褲子,麂皮的中筒靴,還是個剛畢業的模樣,估摸著應該比自己還小几歲。
之後也不再聊了,一個朝南,一個向北,只留了名字,算是有一面之緣。李弄璋卻記下了這車站的名字以及這劇院的名字,隱隱地覺得之後還會遇見。
☆、其二
李弄璋是個生意人,與政府做生意,買地造房,今年二十八,與而立之年還差上兩步,所以還保留了一些難能的心性。外人看來是年輕有為的,但他自覺一身銅臭,手裡的生意也與街頭小販無異,只是為了餬口。上個月會面過的土管局局長喝酒傷了身,胃出血進了醫院,雖然不情不願,可想到錯綜的利益網,李弄璋還是過來探視,但也不拿貴重東西,提了籃時令水果就驅車去了。
正是流感頻發的季節,工作日的醫院竟比商場還要熱鬧。李弄璋照著平面圖去了住院樓,與前臺的護士報了姓名,就找去了病房,見病床前還圍了幾個熱絡的人,心裡多少有些瞧不起,可自己不也是這熱絡裡的一個,將果籃放了,面上堆笑,寒暄了幾句,就腳不沾地地走了。住院樓是獨立的一棟,於是又下了樓,穿過了迎面而來的一片綠地,接著又朝著大門走,忽然就看到了幾步開外的一個人影,臂下夾著柺杖,一隻腳提溜著,綁了石膏,用跳的向前,幾步就歇一歇,周圍人來人往,他獨自逆行,穿得漆黑,馬上就要從這人間走散了似的。李弄璋快走幾步就追上了他,從側邊湊過去,已經伸出手作勢去扶,忽然看見張煞白的臉,一驚,可是定下來後就發現這人他認識:“陳沛青?”名字躍上嘴邊。之前幾日他也想過再去那劇院看看,可被生意事耽誤了,於是陳沛青的臉就有些淡了,只記住了這清爽的名字。這下再看見,眼是眼,鼻是鼻,又都認識了。陳沛青有些遲緩,先將臉轉了過來,眼睛這才跟上,“李。。。”半天沒下文,“弄璋,李弄璋。”他連忙接上,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