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鍾樣子斯斯文文的,這個時候也很禮貌地微笑了一下,說:“荀先生最近的情況還比較穩定,這對我們手術很有利。”
“是麼。”溫哲下意識地朝病房那邊望了一眼,裡面荀彥飛正坐在床邊,從荀彥雲手上拿過幾張紙,然後低下頭去看。溫哲頓了頓,轉頭對徐鍾說,“他這樣的情況,換腎之後還需要多長時間?”
“這個要看個人的體質了,”徐鍾想了想,不緊不慢地說,“排斥反應如何,恢復的好壞,都得等到手術之後才能有結果。通常來講一兩年就可以適應,但如果情況不好的話,也許很長時間也斷不了藥。”頓了頓又笑道,“但不管怎麼樣,總比現在的情況要好就是了。”
“如果……”溫哲轉過頭看著他,猶豫了一下,說,“如果一直這樣,他能有多長時間?”
“大概……也就一兩年吧。”
溫哲聽了沒有立刻答話,沉默了一會兒,卻忽然問:“手術是下個星期二對吧?”
“對。”徐鐘點點頭,輕輕笑了笑,“還有六天了。”
徐鍾末尾那句話在溫哲的腦袋裡繞了個圈,他怔了一下,才忽然想起回答。便立刻笑了笑,說:“到時候,還麻煩徐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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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後,荀彥飛心情相當的好。四仰八叉地靠在沙發上,拿著手裡的遙控器亂調臺。好不容易找到個看起來挺不錯的外國動作片,但還沒看兩言就放廣告了。於是荀彥飛無聊了,丟下遙控器,四處看了看,才發現溫哲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找了一圈之後,發現他背對著自己,正支在陽臺上打電話。荀彥飛瞅了一眼也沒在意,又轉回客廳沙發去了。
過了一會兒,溫哲回來的時候,荀彥飛正看到緊張的地方,就也沒管他。溫哲在沙發的一頭坐下,不說話,只是盯著電視螢幕。
直到下一個廣告時間,荀彥飛伸了個懶腰,把一條腿搭在溫哲的腿上,玩笑說:“打什麼電話見不得人的電話,還非要躲到陽臺?”
“打電話是沒必要,”溫哲伸手往荀彥飛腿上一搭,看著他一笑說,“以後咱做見不得人的事情,可以考慮躲陽臺。”
荀彥飛見他又提到這類話題,臉上一訕,便扭過頭看電視上的廣告,假裝沒聽見。結果溫哲在他腿上摸了一把,淡淡地說:“剛打給美國了。”
荀彥飛沒想到溫哲在手上做著不正經事的同時,說話的語氣可以如此正經,於是他低低地“哦”了一下,才問:“溫伯伯和你哥,他們都還好吧?”
溫哲盯著螢幕,慢慢地點點頭。
剛才的電話是打給美國的,可是並沒有帶來最後一線希望。溫哲知道父親和大哥已經很累了,不願意給那邊再加什麼壓力,隨便說了兩句之後就掛了。
可是掛完電話之後,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彥飛。”想到這裡,溫哲已經不由自主地開了口。
“幹什麼?”荀彥飛一邊擺弄著遙控器,一邊抬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二人的姿勢已經變成他靠在溫哲的身上兼懷裡了。
溫哲依舊盯著螢幕,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個星期二你哥就要做手術了,你……準備好沒?”
“當然,”荀彥飛輕笑了一聲,然後仰起頭徹底把腦袋搭在溫哲的肩膀上,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這一天我他媽等了多少年了。”
溫哲下意識地側過臉看他,但荀彥飛並沒有發現,於是他只是笑了笑,說:“是麼。”
荀彥飛沉默了一下,又慢慢地說:“我小的時候欠他的太多了,我必須還他。”
“我知道。”
“我以前告訴你的,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他為了保護我捱了多少次打,替我擋了多少刀,我現在數都數不清楚。”荀彥飛略有自嘲地笑了一聲,“其實他過去並不是這樣的人,他原來挺喜歡看書寫東西,不怎麼愛做聲。但是後來……處在那樣的環境裡,如果他不改變,也許我們都沒有今天。”
溫哲看著荀彥飛,想說什麼卻最終只是伸手輕輕地揉了一下他的頭髮。
“其實後來他病了之後變成這樣,有時候想象也並非全是壞處吧。”荀彥飛看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自言自語一般地繼續說,“他現在依舊每天看書寫東西,默不作聲,倒讓我覺得這才該是他本來的樣子。”
溫哲沉默了片刻,只能笑著說:“手術之後都會好的,你也不再欠他什麼,也不用自責了。”
“但我會欠你。”荀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