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在石壁裡。
當然,江立縱然智商高也不是萬能的神,他無法預測炸藥對這種石塊的威力,如果根本只是炸一個大坑,他很快就會被抓到;但炸得太猛烈,牽連到藏身之處,他一樣逃不過一死。總之,琥珀色頭髮的年輕人賭了自己的性命。
但他贏了。
此時,頗受命運垂憐的江立在離斷崖三公里左右的一片樹林裡的熹微晨光下緩慢跋涉。他眼前一直看見爆炸的場景,看見自己用麻醉針放倒了身邊那個殺手,拿過佩槍結束了對方的生命,立刻用盡全力把屍體扔下去的場景。慢慢地,場景開始模糊,江立覺得地面高低不平,遠遠的地方似乎有人聲,又似乎是野獸嘶吼。他發覺自己的視線越來越低,最後,雙手不由自主地觸及了草地,身體似乎是自發地在爬行。
江立明白,他快不行了。發燒、化膿、飢餓、缺水、缺覺、疲憊、恐懼,每一樣都是一條毛巾,吸乾他所有的生存的水份,然後變得幾千幾百倍重,反壓在他身上。江立幾乎是費盡全身力氣抬頭看了看:前面有一棵大樹,他決定爬過去,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個有情調的地方──下輩子,他可以變成那個研究宇宙真理的天才──混蛋,在想什麼?江立猛一激靈,頭腦似乎又清醒些,不不,我必須活著,只有活著才是對卓家最好的打擊。
只有活著,才可以愛蘇暮宇。
樹,為什麼那麼遠?
江立爬了幾步,又站起來走,走兩步摔倒了,再爬幾步。怎麼搞的……他暗自嘀咕,怎麼總是到不了那棵樹?
忽然,一陣強烈的痛傳遍身體每一個角落,他甚至知道自己是被電麻了──最後一眼的世界,江立看見了觸手可及的蘋果,和離自己很遠的草地。
難道,這就是死的感覺嗎?
倒也不是很令人不快,他想。
那就這樣好了。
江揚沒敢把這個訊息告訴遠在首都的父親。他悄悄撤回了直升機,命令羅燦和袁心誠的部隊持續搜查各個山區,又讓一支小分隊花了兩天的時間在山澗和碎石裡探測生命熱源,但結果和預料的一樣,一無所獲。這基本可以肯定,江立和死亡的關係已經如同左右手,密不可分。正猶豫要如何向其他人解釋、隱瞞的時候,他曾經的辦公室左右手、現在的辦公室左右手和家庭左右手同時出現在門口,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和熟悉的撲克臉讓他有點慌亂:“有事?”
“當然有事。”蘇朝宇把程亦涵往前請了一步,然後拉住蘇暮宇的手:“請指揮官這周暫時忍耐一下舊的,新的這個,過幾天歸還。”
程亦涵皺眉頭翻開手裡的資料夾,走向江揚卻側面瞪了蘇朝宇一眼,這才把檔案放在江揚面前,翻到要簽字的地方:“對不起長官,對於自身何時變成了可移動的傢俱這件事,下官暫時表示無知無覺。”
蘇朝宇眨眨眼睛,敬個軍禮:“我這就把副官帶走了。”
江揚點頭,蘇暮宇走進副官辦公室,搬出小臂那麼高的一摞資料夾放在程亦涵懷裡:“我一個字也讀不下去,愧疚極了。”程亦涵穩穩端著,略數一下,隨手撕了一張便箋貼在最上面,兩筆畫個符號,然後露出了一個罕見的溫暖的微笑:“沒關係。”
蘇暮宇看著江揚:“如果有……”
江揚點頭,剛要和蘇朝宇說句話,哥哥已經帶著弟弟離開了這個每一秒都令人傷心的辦公樓。程亦涵給自己倒了杯咖啡,翻開第一個資料夾剛看幾行,就發覺不對,抬頭一看,果然,江揚正盯著他,欲言又止。
“小別總是勝新婚的,長官。”程亦涵淡淡地說,江揚立刻尷尬了。他觀察程亦涵並不是因為熟悉的感覺又回來或者其他什麼諸如“指揮官小老婆”的原因。相反的,他的亦涵弟弟已經快速高效地成長為了邊境第十三軍的金牌副總參謀長,據一個惡俗的比喻說,他“就像一股帶著瀑布般衝擊力的清泉一樣”,“徹底清洗了狼牙各種陋習死角”。蘇朝宇說,現在彭耀看見程亦涵在場就會下意識地用手代替腳去開電扇,就連從來不買漂亮小男生的帳的徐雅慧也會在程亦涵面前收起所有不雅的口頭禪,免得看到程亦涵的撲克臉上因為挑剔而高高揚起的眉毛。程亦涵發誓,他真的沒有試圖改變什麼也沒有做出行動或者語言上的任何抱怨報復,但是……變了就變了唄,何況是變好了呢!
江揚剛要解釋,程亦涵便自然地接了一句:“放跑了到手的美食,可不關下官的事,不過,哥哥疼弟弟是天性。”
琥珀色頭髮的指揮官這才發覺自己被昔日嚴肅刻板到無趣的副官調戲了,只能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