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別墅裡面的另外幾雙鞋基本一致──他跟卓淳一樣,只穿白虎王室御用匠人純手工製作的鞋子,雖然經過了好幾天風吹日曬,還是能依稀分辨出獨一無二的虎頭圖騰。同時,脅迫者的鞋印則被確認與方方屍體旁邊發現的那個相符。
循著這條線索,調查人員在湖邊的泥沼裡找到了一件染滿血跡的當地長袍以及用於化妝的假髮和假鬍子。經迷你巧克力別墅的老花匠指認,這是他不久以前曾經穿過卻莫名丟失的一套便服,上面的血跡確認屬於方方,所以調查人員傾向於認為當時兇手化妝成老花匠或者老花匠的族人,以某種名義將方方騙進地窖,然後出其不意殺死了她,之後他又用同樣的手段帶走了秦月翔,並且曾經在湖邊停留了一段時間。再以後,國安部在進一步的調查中,從湖底泥沼裡找到了一隻腐爛嚴重的人類的左腿膝蓋以下的部分,骨齡測定為二十歲左右男性,穿著真絲的襪子和手工的皮鞋──卓淳看到照片的時候就崩潰了,卓縝則含淚說,那雙鞋是上個月他父親才著人寄給秦月翔的,沒想到……
“基本可以判定秦月翔已經被殺,除非有奇蹟。”秦月朗說到這兒的時候一直在嘆氣:“兇手非常殘忍,那條腿看上去大概是用別墅花房裡的木工鋸,在他活著的時候生生鋸下來的,一個二十歲的小男孩,怎麼就招惹了這樣的仇家?”
江揚覺得詭異莫名,一時卻又說不出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於是隻能繼續保持沈默,聽秦月朗繼續說:“卓家要求進一步尋找遺體,比如排水挖泥什麼的。但是帕斯克公國已經委婉地拒絕了這個要求,理由是這裡是該國最重要的風景區和自然保護區,眼下又是候鳥越冬的季節,大規模搜尋會對該地的自然生物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帕斯克公國警方也認為,血衣和殘肢的發現已經足夠認定秦月翔死亡,就算受害人是布津帝國這樣大國的重量級人物的親戚,也只是一個人。那邊聯絡官的原話是:‘無論是怎樣顯赫的一個人的屍體,都不值得用整片溼地去陪葬。’所以,雖然還是客客氣氣的,但已無商量的餘地。”
江揚長嘆一聲,又問近況,秦月朗回答:“理論上可以透過父系男性親屬的Y染色體確定親子身份,可是你也知道,我爸爸和他爸爸並沒有同一個父親,所以這件事大概要徹底成為一個謎了。”
“你呢,怎麼樣?”江揚仰望那鉛灰色的天空,事到如今,剩下的事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他只擔心他這個大事明白小事糊塗的舅舅,作為理論上最應該被懷疑的、當年的受害人家屬、現在的秦家家主。
“沒事,首都的氣候畢竟溫和一些,何況盧立本一直陪著我呢,出入至少帶二十人,浩浩蕩蕩非常有氣勢。”秦月朗清脆地笑出聲來:“問題是姐姐有點擔心過度,和姐夫都讓我搬到元帥府住。天哪,我們的房子之間只隔一道籬笆牆好不好,甚至我的院子還跟元帥府共享同一道青石頭圍牆呢,怎麼就不安全了!”
江揚也笑了,叮囑了好幾句,同時又問要不要讓凌寒再回去幫忙。秦月朗認真地搖頭:“不用,他幫我挑的那幾個小夥子相當盡職盡責,足夠了。姐夫說,重建第十三軍是個大工程,需要什麼儘管說,我們這邊,你不用操心。”
這就是父親的保證了,江揚把手指放在已經又被水蒸氣覆蓋的玻璃窗上,像小孩子那樣隨意畫著,有種名為“放心”的暖意一點一點瀰漫全身。他點點頭,回答:“好,多照顧媽媽,我只怕接下來……”
後面的話他不用再說,秦月朗都明白,他們都保證一有進展就第一時間跟對方聯絡,都寬慰對方說一定會好,可是結束通話電話,卻都不由自主地長長嘆氣。
首都或者邊境,一樣有鉛灰色的天空,和,冷徹骨髓的風雪。
絢爛英豪8旌旗盛宴(最終篇)81
十一月的倒數第二天,整整下了兩天的大雪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各個單位均派出大量人力物力參與清掃積雪,所有的車輛不得不帶上笨重的防滑鏈,才能像烏龜那樣緩緩爬行。
這段時間一直忙得要命的江揚加班到晚上九點半,回到官舍的時候快十一點了,指揮中心一片靜謐,只有官舍門口的警衛房亮著一盞橙色的燈。戴著厚帽子的勤務兵一看到江揚的黑色轎車緩緩駛入私家路就一溜小跑出來開門,江揚也不撐傘,三步兩步穿過花園,風一樣闖進溫暖的室內。
值夜班的勤務兵迎上來幫他脫掉大衣,又問夜宵吃什麼,江揚笑著回答:“一碗熱粥就好,辛苦。”
正常下班時間一到就被江揚打發回家的蘇暮宇已經洗過澡,裹著一身珊瑚絨的加厚家居服跟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