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很輕鬆,笑答:“我才出去不到七年,你少把我當僑民。我記得清楚著呢,以前咱們參加國慶活動去那邊的時候,每次都要在那條左轉左轉又左轉的路上花費半個多鍾頭。”
“沒錯,就那兒!”蘇朝宇有一搭無一搭跟莊奕閒扯著,眼睛卻一刻也沒停止四下環視。陸家的別墅室內面積每層不過百米左右,南北通透,窗子是推拉的,外面有防盜的鋼製百葉窗。木地板和乳白色的牆面暫時看不出玄機,他轉而注意家裡的僕人,來來往往有男有女,都低著頭,戴著白手套,看走路的姿勢大略都是練過的──是陸家投鼠忌器的保鏢還是歹徒帶人喬裝改扮?蘇朝宇心裡一一記下,然後在高大的落地窗旁邊停了一下,假意讚美那個水色碧藍的游泳池,實際上卻是在觀察外面的自己人──元帥府的車子仍在大門之外五米的地方停著,劉嘉禾大概是悶得無聊,蹲在路邊一棵大樹底下抽菸,注意力卻集中得很,一直盯著這邊呢。
邁上五樓最後一個臺階前,一直在他身後小步跟著的莊奕忽然伸手拽住了蘇朝宇的衣袖,當時他一隻手已經放在了銅質的門把手上面,蘇朝宇暫停擰門,關切地低聲問:“怎麼啦,小奕?”
莊奕抬頭,面龐如同一張慘白的紙,她勉強笑笑,用揶揄的口氣說:“你和暮宇的名字真好,朝朝暮暮,如果你們將來有孩子,是不是就該叫晨昏定省?”
蘇朝宇難以置信地望著她,這也是當年的一句玩笑──那時候他們剛剛結束高考,蘇朝宇發瘋一樣在社群的孤兒院幹了兩個月義工,試圖跟每一個被拐賣、被解救卻還沒有找到親生父母的孩子交朋友。後來他終於從那樣瘋狂地自我救贖中恢復過來,利用暑假的最後一週帶莊奕去海邊玩兒。有一個很美好的夜晚,他們在椰子樹下做愛,累了就並肩躺在細細的白沙攤上看月亮漸漸隱沒,啟明星出現在東方天際,莊奕枕著他胳膊,說,以後我們有了小孩,就叫他蘇晨吧。
蘇朝宇當時就笑了,說,好,這樣等我找到蘇暮宇,我就逼他給孩子起名蘇昏,哼,朝朝暮暮,偏讓他晨昏定省!
此刻莊奕那雙水靈靈的美目中滿含痛苦之色,卻一眨不眨地回望蘇朝宇。面對蘇朝宇的徵詢,她確認般點了點頭,又帶了那麼一絲絕望的期待,蘇朝宇的腦子裡炸了一個晴天霹靂──那一瞬間讓他想到了彭耀的爸爸,當時已經決定了飲鴆自盡的彭燕戎平靜地用現在莊奕親口確認的秘密向他託孤,然後從容赴死。
現在,莊奕……也是在向他……託孤麼?
蘇朝宇的心似乎被人劈成了兩半,面對這個他四歲就認識、愛了幾乎二十年的女孩子,甚至,他唯一的兒子的母親──他不能像面對彭燕戎的時候那樣鎮靜自若,有那麼一瞬間他完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子裡嗡嗡亂響,手裡那兩瓶香檳砰然落地,雪白的泡沫噴湧而出,一地的覆水難收。
莊奕知道他已經理解,她垂下眼睛,閃身擋在他之前,冰涼的手掌輕輕挪開蘇朝宇的手,然後她擰開通往陽光天台的門,銀鈴般清脆笑道:“老公,蘇朝宇來了!”
絢爛英豪8旌旗盛宴(最終篇)55
蘇朝宇中途離開以後,向來沈穩泰然的江揚就開始心慌意亂,總覺得種不祥的預感,一陣陣無法排遣的焦躁,雖然仍然可以微笑,也不至於出錯,可是身邊的爸爸卻察覺了。聯絡到蘇朝宇的突然離去,江瀚韜幾乎可以確定有意外發生,他刷刷地寫了個紙條塞給兒子,上面只有一行字:“去幫朝宇,一切小心。”
江揚驚訝地抬頭注視父親,江瀚韜正保持溫和得體的笑容,回答布津國家電視臺的記者提問,目光似乎不經意地與兒子相接。那裡面的鼓勵和叮囑江揚都聽見了,他低下頭,表達了他的理解和感謝,隨即覓到一個空隙,悄無聲息地從會場後門溜了出去。
周星等在門口,一路跟著他到停車場,體貼地替他拉開車門,面對江揚的疑惑,他微笑解釋:“元帥要求您身邊24小時有不少於四名親衛隊員,這邊有盧長官和國安部的特工,請您放心。”
“好。”江揚頷首,鑽進車裡吩咐司機,“首都防禦指揮部辦公室,儘量快。”
汽車開動以後,江揚再次把手機掏出來確認時間──距離蘇朝宇發出“已到達”的訊息,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一分鍾。
陸家位於五層露臺的陽光花房是女主人花了最多心思的地方,一條由大青石組成的小徑曲折通向被碧綠的闊葉植物摒擋的茶室,石頭下面鋪著各色雨花石,有清澈的溪水汩汩流動,許多小巧的紅鯽魚歡樂地游來游去,十分別致,比起元帥府的陽光天台都有過之而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