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倦怠偶爾歇一歇、嘮嘮嗑未嘗不可——實則是有意指責他們拖沓程序,最後還故作不忍地說其實也不想安排加班——意思不就是既然上班時間浪費功夫那就只好用下班時間補救嘍。
“小人得志!”乜見老闆身後那張幸災樂禍竊笑著的肥豬臉,樂言不由得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即對著他的眼眶打兩拳。
其實老闆本身並非不分是非黑白,可人都喜歡聽漂亮話,邊說漂亮話邊在耳邊吹風,無異於雙重毒藥,能夠迷惑人的心智,古時皇帝身邊總會出現異常得寵的太監這道理不難理解吧?
日子久了再開明的人也禁不住動搖,漸漸對其他人的工作效率以及態度產生了懷疑。不得不說“馬屁精”在這方面的確本領高強。
離開公司時已晚上八點多了,樂言不禁在心裡咒罵“被死胖子害了,今天又加班!”隨著地鐵車廂的搖晃,距家的距離越來越近,心中的怨懟慢慢減輕了。
從車站出來,走上地面,室內外溫差大,一出來全身便過上了一層黏黏的汗,周圍的溫吞的空氣也彷彿不流通似的。樂言在這站廣告牌前定定站了好一陣子,映入眼中的街上五彩斑斕的燈光都像包裹著一層油膜。“呼”深深吸進幾口汙濁的溫吞空氣,他邁開步子穿過馬路,朝自家小區方向走去。
☆、五
父親是個謎團。
兒時,不懂事,向母親吵著問起父親的事,母親總是報以溫柔地笑容,摸著他的頭語氣堅定地說:“你爸爸啊,他在呢。”
隨著年紀的增長,樂言漸漸弄明白了離婚和死亡是怎麼一回事。童年常在祖輩身邊度過的孩子都自然而然養成了沉默且察言觀色的習慣,擅於把握說話的時機和氣氛,不需大人指點便曉得什麼話該問什麼話不應該提。父親年輕那個時候,離婚還算得一件頗為丟臉的大事,自是不可隨便觸及,相比之下不幸亡故倒容易博得周遭同情得多。
在學校裡,樂言也碰到過有類似遭遇的同學,他們的親屬一般都以謊言隱蓋死亡的事實,“你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只要你乖乖聽話她一定會回來”,“你爸爸在天上看著你呢”……總是淨是諸如此類善意的謊言,懂事之後有了一定心理承受能力不許人揭穿便會所謂遠走的親人永遠去了另一個世界。可樂言認為他的情況與那些同學不同,他從沒覺察到單親家庭那種特有疏離感,小孩子的感覺比大人靈敏得多且直覺是不會騙人的,父母健全的家庭氣氛和單親家庭絕對不同,儘管他身邊見到最多的只有外婆和母親,他對周遭的氛圍的感覺卻是健全家庭那種。或許的確如母親所言——他在,父親存在於世界上他們看不見的某個角落,時不時窺看著他們的生活。總之,他篤定父親還在世上。
樂言不知父親的長相,家裡沒有他的照片,不知何故連結婚證上的照片都揭去了。上高中時,他有一次——猶豫了好久,僅有的那麼一次——問過母親關於離異的問題。母親當即就愣住了,隨後“噗嗤”笑出聲來,嗔怪他道:“傻孩子!以後可別問這麼臊白人的話了。和你講過多少次了,你爸爸不是一直都在嗎?”
望著母親祥和的神態以及平靜的眼神,他恍然大悟——母親原來一直活在自己構建的夢中!事實上父親現在究竟是怎樣的狀況對於她來講絲毫不重要,只要他在他夢中一切安好就是了。無須多言,有個樂觀積極,不以生活中的苦為苦的母親,即便她有一部分活在虛幻的夢中又何妨? “父親”對他來講只存在於概念,實則不過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談不上任何感情,何況多年與母親、外婆相伴也未感有多麼不便。許久以來的真相——如果這就是真相的話——父親非亡故便是丟下他們母子遠走高飛,那麼自己豈不是和單親家庭中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可為何那種健全家庭的感覺沒有變呢?還是人長大了直感遲鈍了?不想了,就在那時他決定將父親的一切塵封,永不再提。
*
地鐵站對面有一家“好利來”,順著這家蛋糕店的招牌走大約五分鐘拐進一個老式小區,樂言和母親的住處便在其中。
剛結婚那會兒,沒有自己的房子,母親便住在紡織廠後面的平方宿舍裡,現在這套偏單是幾年之後單位分的。以前,房子遠不如現在值錢,那會兒的人也預測不到二十年後房子的價值會增長到令他們瞠目結舌的地步。變化的又豈止是房價,短短二十年間,許多價值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樂言進了家門,母親果然坐在電腦前上網玩她的“植物大戰殭屍”,他匆匆和母親打聲招呼接著說太熱了,便去衛生間沖澡了,母親問他吃過飯沒的問話被蓮蓬頭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