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目光,一時分不清最後那句發自肺腑的重複請求究竟在說給誰聽。
綿綿無期的隱痛剎那間充塞於天地四方,今昔兩重,陰陽兩處,令人感同身受。
“爸爸,那些……我都忘了。既是一家人,說什麼原諒……我想,何爸爸他……也一定希望……咱們都好好的……”
方篤之把目光調轉回來,整個人都變得輕鬆開朗:“一家人,沒錯,一家人。你從前跟他姓何,就是他何慎思的兒子;如今跟我姓方,自然是我方篤之的兒子。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咱父子倆好好過,別的都不用放在心上。”
方思慎笑裡含著淚,點頭:“爸爸,我明白。”
星期天下午,方篤之開車送兒子去學校。車停在京師大學國學院主樓側門旁,早有洪鑫垚領著課題組另外兩個男生等在那裡。他提前藉故給方篤之打電話,請教真心堂的事。然後水到渠成地約定了下午幫方思慎搬東西,不著一分痕跡。
三個大男生當勞力,一趟就搞定,方大院長根本不必露面,小方老師則完全不用伸手。方篤之望著洪少爺和那倆男生抱起東西嘻嘻哈哈往裡走,兒子回頭微微一笑,跟自己招招手,然後走進去,忽然十分心酸感慨。
父子倆相依為命,自己當然有兒子養老送終,然而那之後呢?這般單純耿介,沉靜內斂,孤零零立身塵世,何等寂寞。默默感傷片刻,啟動車子離去,瞬間又想開了:雖然這孩子不善交際,但真正有機會與之深交的人,卻無不長情。自己女兒父親可以不要,可真心認下了憑空多出來的哥哥;華大鼎那老精怪,擺明了收他當關門弟子繼承衣缽;高誠實那滑頭,跟他有關的事從沒動過歪心思;就連洪家小少爺,也獨獨對不肯鑽營的方老師另眼相看。
也許,這樣一個傻孩子,自有其福慧慈緣。
回到學校,方思慎的生活也迴歸正軌,忙碌程度比上學期有過之而無不及。耽誤了一週課,需要趕進度。假期計劃要做的沒做成,得想法補上。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是準備去見華鼎松。申請追加課題經費的手續極其繁瑣,從學校內網下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