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職鍛鍊的首選之地,故而領導變動頻繁。方思慎坦白告知父親是大改造中芒幹道墾林的學生,連富海當年於自己家人有恩。那曹副所長並不熟悉這些事,然而聽了他的話,神情間漸漸露出不經意的輕鬆姿態來。
方思慎想知道連富海的確切下落,曹副所長誠懇道:“連富海同志前幾年買斷工齡,辦了內退,這事許多老同志都知道。之後林業系統機構改革,對這部分人員的檔案進行了統一清理。我們這新來的小姑娘不清楚情況,所以才會產生誤會。至於他脫離單位後去了哪裡,這是公民的個人自由,我們可就真不知道了。”
話說到這,等於斷了所有線索。方思慎只覺許多可疑之處,偏又問不出什麼。
“我們所長跟鎮長到市裡開會去了,所裡只剩了一輛吉普,司機常跑也裡古涅,很穩當的,千萬別嫌棄……”
方思慎聽出來竟是要派車送自己。他知道地方接待難免大驚小怪,可也搞不懂為何對一個無關的偶然來客如此隆重。詭異之感愈發鮮明,馬上推辭道:“謝謝您,有勞費心。我想下午祭拜一下父母,明天回也裡古涅,已經定好計程車,就不麻煩您了。”
“這樣啊……不知道你父母的墳在什麼地方?”
“在芒幹道往上,河左岸樺樹林裡。這麼久了,也不知還找不找得到,就是去附近看一眼,了個心願。”
曹副所長正要說什麼,手機響了。方思慎等他出去接完電話進來,立刻告辭。他倒沒再囉嗦,彬彬有禮地送出辦公室。
重新坐上爬犁,方思慎心中莫名忐忑。藍天白雪上下混同,天地間呈現出一片蒼涼的青灰色,彷彿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憂傷。
第〇六五章
剛出鎮口,路邊一個人叫道:“大力,借你家爬犁給叔使使,拉點柈子。”
“於叔,我這載著客呢……”
“上哪?順便幫你跑一趟不完了。”
“不近,順河道走,芒幹道還得往上。你不用當班?”
“河道我熟哇!正好撿點兒柴。今兒頭天上班,誰守到下黑?都走了!”
方思慎接收到老於頭遞過來的眼神,腦筋還沒轉明白,嘴裡卻福至心靈般道:“那就謝謝於叔了。”
趕爬犁的見這倆像是熟人,自己不用出力,白賺一百塊,爽快地答應了。
老於頭把式極好,鞭子輕抖,一聲吆喝,馬便自動往前跑。
“小夥子,叫啥名?”
方思慎直覺他的出現是個重大轉機,按捺住心頭激動:“姓方,名字是方思慎。”想想,又補充道,“這是回京後改的名字,過去跟養父姓何,叫何致柔。養父的名字是何慎思,共和26年來芒幹道墾林,大改造結束也沒走,一直住在林場,直到48年去世。小時候,我們家跟連富海連叔是鄰居……”
老於頭點點頭,語氣卻有些不善:“年輕人做事就是拗,這麼些年沒音訊,各過各的日子不挺好?非折騰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怎麼的?還貼什麼尋人啟事,我看你有錢燒的吧?”
方思慎問:“您看見我貼的尋人啟事了?”他那啟事上寫的是,提供線索者,驗證屬實即酬謝五百元。
“都叫姓曹的派人撕了。”
方思慎一愣:“為什麼?”
“為什麼,哼哼,自然是怕你真找著人。”
方思慎大喜:“您知道連叔在哪裡?”
爬犁已經上了河道,冰面平坦,馬跑得飛快。他這一興奮,說得有些急,立刻被風嗆了嗓子,咳個不停。
等不再咳嗽,又候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老於頭回話。
“於叔?”
“別心急,到地頭再說。”扔下這麼硬邦邦一句,一路沉默到底。
爬犁在冰面上行進速度極快,個多小時後,岸邊樹林越來越密,漸漸深入芒幹道內部。被冰雪裹覆的森林純潔璀璨,真正當得上玉樹瓊枝。
方思慎想起冬季伐木時節河邊熱火朝天的景象。幼小的自己最喜歡在齊腰深的積雪裡四肢並用,千辛萬苦爬到山坡頂上,看大樹順坡滑倒,嗤啦嗤啦滑落冰面,帶起一蓬蓬雪花飛霧,跟人工降雪似的,十分有趣。然後再想象自己也是一棵樹,猛地跳下,一屁股出溜到河邊,滿身滿臉都是白雪。
當年砍伐下來的樹會用大爬犁拖到林場附近河岸,然後直接裝車。如今兩岸補種的樹苗都已長成幼林,密密匝匝,再看不見供爬犁卡車出入的寬闊道路。
那些幼林看上去都差不多,幸虧地貌沒有大變,第三個起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