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趕人。值班的小姑娘等在桌旁,也不知站了多久,起先津津有味聽這奇特三人組高談闊論,這會兒開始不耐煩地拿鞋跟敲地板。方思慎估摸身上錢還夠數,一邊掏一邊道:“麻煩結賬。”
衛德禮手忙腳亂地找錢包:“我請客!我請客!”
洪鑫垚直接把方思慎拖出店堂:“充什麼冤大頭,洋鬼子準保比你有錢。”
三人並肩往校園走,衛德禮推銷了半天人類學,終於注意到洪鑫垚迷茫的表情,眨眨眼睛,道:“我從你的相貌就能猜出你的人種血統,信不信?”
洪大少愛搭不理:“這有啥好猜的?老子純種夏人。”
衛德禮故作神秘:“這可未必。”把他打量一番,“你是北方人,嗯,應該是中部偏北地區。”
方思慎道:“這不算,相貌上的地域差別一目瞭然,口音也是顯性標誌。”
衛德禮連忙證明自己的專業水準:“你看他的面板和頭髮,顏色偏深,黑色素比例較高,骨骼粗大,這些都是北方古夏人特徵。根據DNA分析,保留北方古夏人特徵最多的,除了北中原,就是秦晉一帶。還有,”指著洪鑫垚頭頂豎立的短髮,“你對著陽光看,是不是有一點棕紅色?而且臉龐方大,鼻樑跟顴骨都比較高,這說明可能具有少量的棕色人種,或者阿爾泰人種血統。秦晉一帶很早便有北方各族混居,所以我猜他是那裡人。”
方思慎側過身,手搭涼棚,微眯起眼,對著陽光細看,點頭:“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
洪鑫垚被看得煩躁,伸胳膊打掉搭涼棚的手,順便摘下方思慎鼻樑上的平光鏡,話卻衝衛德禮說:“那他呢,你也瞧瞧他是什麼種。”
衛德禮從善如流,開始研究方思慎,繼續賣弄:“面板和頭髮的顏色,嗯,有點奇怪……按說面板顏色淺的人,毛髮顏色也跟著淺,你怎麼正好相反?”說著,還伸手捏起一縷,換個角度對著光看。那邊洪鑫垚見狀,也湊到方思慎頭頂,捏起一縷頭髮在手指間揉搓:“不就是黑麼,黑頭髮滿大街都是。”
“不是這樣,因為人種多次混合,純正的黑頭髮已經很少見了,多數現代夏人的頭髮在陽光下仔細看的話,都反射出不同程度的紅色或黃色。你看方的頭髮,是不是黑得很濃?”
方思慎被這倆弄得發窘,眼見不少路人往這邊好奇張望,微紅著臉護住腦袋:“喂,要不要我剪一把下來當標本?”
“好啊。”衛德禮隨口應著,卻又低頭端詳他面龐,“原來你眼睛是這樣,我一直以為是單眼皮。”胳膊一動似乎就要撫摸眼角,嚇得方思慎往後一蹦,忘了還有一縷頭髮在洪鑫垚手裡,疼得“哎喲”一聲,下意識抬頭去揉,狠狠瞪了瞪這兩個登徒子。他很久沒有經歷這樣近距離的肢體接觸,此情此景下又無從發作,只得把無辜的“人類學”大大腹誹一番。
衛德禮兀自給洪鑫垚傳道授業:“人類的眼瞼一般分單重和雙重兩種。你看方的眼瞼,因為裡外重合的部分較長,很容易誤認為單重,但實際上是雙重。夏人中這種現象常見於南北混血兒。”
這兩人都比方思慎高,須得刻意抬頭去瞪,平時不太明顯的內雙眼瞼便清清楚楚呈現出來。特別是末梢那一點點上挑的弧度,帶著鳳尾獨有的乖巧嫵媚,一派天然風度,與平素端正平和模樣大不相同,兩個觀眾都微微呆了一呆。
方思慎難得這般失態,很快調整過來,放下手,向衛德禮道:“南北混血?很好的假設。還有什麼理由?”
“嗯,這也就能夠解釋為什麼面板顏色淺,可是頭髮顏色深了,因為分別遺傳了父系和母系的特徵……”
洪鑫垚忽然插嘴:“眉毛也很深啊,奇怪,汗毛怎麼不深?那啥,還有看不著的地方……”
方思慎再有涵養,也受不了這般撩撥。瞪眼已不足以表達憤慨,直接抬腿踹。洪大少誇張地“嗷”一聲,跳到洋鬼子另一邊。
衛德禮笑嘻嘻地攔住方思慎,鍥而不捨堅持科學猜想:“頭髮黑色素純度最高的人種,應是通古斯族群,也就是古東胡系民族後代。而從你面板顏色和骨骼大小來看,南方古夏人血統較明顯,所以我認為,”驕傲地下結論,“你應該是現代東北夏人與南方夏人結合的後代。”
方思慎板起面孔:“對不起,衛先生,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父親的家族世居江淮,是地道南中原人氏,母親家族為江南人氏。還有,”比劃下自己個頭,淡淡道,“我不是天生這麼高,是因為小時候家裡窮,營養不良造成的,你要見到我父親就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