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以為然地說道:“按往昔駐軍通例,總是就地取材,派捐包賭,軍民也不以為異。”
李宗仁堅決地說道:“我駐軍北流,決心廢此通例。”
說著意味深長地看著張參謀,“張參謀,到時候說不定連買菸土都沒錢啊!”
張參謀只是嘿嘿地訕笑著,心想:我走遍大江南北,還沒見過吃素唸佛的丘八哩,你嘴上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張參謀到任不久,陳炯明又派了一位姓胡的鎮守使率兵三千駐紮在玉林城內。北流距玉林,僅有六十餘里,胡部平時警戒森嚴,且常派人到北流來察看李部虛實。李宗仁心黑明白,這支軍隊,是陳炯明專門派來監視自己的,李宗仁心想,陳炯明身為總司令,卻心地如此狹窄多疑,給我派來兩位坐探一般的聯絡參謀尚嫌不夠,今又派三千人馬來監視我,陳炯明如此不相信我,當初又何必接受他的改編!因此每每想自找出路,但又苦於自己兵少力薄,僅能局處北流一隅,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心中甚為苦悶。但對部下,他卻一既如往,嚴加管束,各項學、術訓練,每日都抓得甚緊,他常到操場,親自督促,為官兵們示範動作。他的馬術、體操、步兵操都是做得極好的,射擊、戰術動作也精湛熟練,因此官兵們也自是敬佩,部隊訓練,頗有長進。但是,時間一久,問題也就跟著來了。他不派捐稅,嚴禁菸賭,公平買賣,雖頗得民心,但全軍生活極端清苦,看看也實在難以維持下去了。特別是那位駐兵玉林監視他的胡鎮守使,卻公開包煙聚賭,派捐抽稅,甚至無理勒索,隨意苛求,雖紳商路謗與日俱增,但他的部隊,自上而下,都搜刮得不少浮財,士兵官佐,每日吃喝嫖賭,花天酒地,為所欲為,這對六十里外的李宗仁部隊,產生了相當大的離心作用。有一天,俞作柏和伍廷颺、鍾祖培等幾位營長到司令部來見李宗仁。俞作柏進了司令部、二話沒說,解下腰上的駁殼槍,往桌上一丟,對李宗仁說道:
“報告司令,這個傢伙,我不要了!”
李宗仁頗感詫異地問道:“為什麼?”
俞作柏一屁股坐在那張硬板凳上,牢騷滿腹地發洩道:
“離此地百多里的桂平縣西山,有座龍華寺,香火十分旺盛,司令,你何不把我們全軍都帶去西山,削髮為僧呢?”
“一個月都沒有見到一星半點肉了,司令,這樣下去,我帶不了兵啦!”伍廷颺也不滿地說道。
李宗仁這才明白,這幾位營長是來向他發牢騷的,確實,部隊生活非常清苦,再這樣下去,兵不走,官也要走了,他的部隊,他的事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能退步嗎?驀地,一場生與死的搏鬥場面倏地展現在他的眼前:那是去年夏秋之際,陸榮廷在廣東失敗,粵軍追擊桂軍,李宗仁所在的林虎第二軍在退回廣西途中,被粵軍李福林、魏邦平阻於天險蓮塘口。那蓮塘口險峻異常,在兩列高山中露出唯一“出口”,只有二、三百米寬。粵軍在兩側的山坡上和正面的狹谷中,都築有工事,架設機槍,居高臨下。正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形勢非常危迫,總司令林虎親赴前線督戰,猛攻蓮塘口,終日激戰未能攻下。當時擔任後衛的營長李宗仁目動請纓,決心為全軍殺開一條血路。他當即召集都下的四位連長訓話,對大家說道,“進攻蓮塘口是死裡求生、義無反顧,這次搶關,勢在必得。否則只有全軍繳械!”說罷,李宗仁親率全營五百餘人,在峽口前面附近散開。他自己帶著掌旗兵和號兵衝在前面。粵軍的輕重機槍和步槍猛烈掃射,封鎖著這二、三百米的峽口。李宗仁命令全營號兵猛吹衝鋒號,一聲喊殺,全營蜂擁而上,冒死衝鋒,一舉將粵軍陣地突破,終於為林虎軍退回廣西殺開了一條血路。這一役,李宗仁全營傷亡一百數十人,隨身的一名掌旗兵陣亡,兩名號兵,一死一傷,兩名衛兵也傷了一個……
想起這些,李宗仁激動起來,他對幾位營長說道:“當初,我不願在六萬大山中過打家劫舍的土匪生活,是因為當土匪成不了什麼氣候,縱使象陸榮廷這樣土匪出身的人,雖奪得了廣西和廣東地盤,但稱雄於一時便徹底垮臺。我也不願意當象現在這樣一些向民眾敲榨勒索,明爭暗搶與土匪無異的軍隊的將領,這樣的將領雖可擁兵自重於一方,但他的命運也只是過眼煙雲!”
那俞作柏本是一個極有野心的人,聽李宗仁這麼一說,忙翻了翻眼皮,問道:“司令,你想做什麼樣的人?”
“大丈夫當氣吞山河,囊括四海,雄視九洲!”李宗仁這番話真是碰石出火,落地有聲,直驚得俞作柏、伍廷颺,鍾祖培這幾個營長面面相覷。鍾祖培嘆了一聲